宁王府的车驾,在街上疾驰。
大兴城的百姓都知道宁王是个风流王爷。这位不着调的王爷,高兴的时候随手施舍好几两银子都正常。“苦饥寒,逐金丸”,车驾后面,自然跟了好些人。
“这些人衣衫怎么那么破烂,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大兴城有这么多穷苦人家吗?”我趴在车轸上皱眉问。
“当然没有咯,那些是硗山关过来的流民。”赵元宝答道。
咱们大汕开国的先祖皇帝在世时屠戮不休,临终前深感杀孽太重,留下遗命,凡是国中有灾荒难民,国都都应无条件收留,遂成定律。
“还真有不少呢。”我讷讷地说。明明左右护卫都在奋力驱赶了,还是有不少流民前仆后继地涌上来,看得我目瞪口呆。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赵福及最近在忙什么?”元宝对我的无知很不满。
元显则很不耐烦,反复催促车夫快一点,以便摆脱那些流民。
这车夫本是龙禁卫出生,赶车自是赶得极好的,我们的车驾也因此一路横冲直撞。
“这么快恐怕不太好吧,怕伤到人呢。”我皱眉,正想捞开帘子叫车夫慢点,车子却骤然停了下来。
“哎哟!”我一头撞在了门挡上,痛得直呼。
“昭言你没事吧?”元显连忙问道。
“没事……”我含着眼泪揉头,“只是,我们的车也太快了。外面什么情况啊?撞到谁了吗?”
“是新任户部尚书徐长躬的车驾,他也正是要往御河去。”
新任?是了,原来那位告老还乡了。我正寻思着,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这光天化日的,是谁那么莽撞,不怕伤了人么?!”
我捞开帘子,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无论您是哪位皇亲国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方人多,恐伤及人命,还请您弃车而行!”他拂袖立在路中。我注意到他身后还围着一群人,他应是故意将车驾停在那里,替这些人挡住我们的车。
我打量了会儿他那正气凛然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徐尚书应是核查硗山关兵器数目一事立了功吧?”
他显没料到我开口会问这一句,迟疑地点了点头。
“当初皇上还大为嘉奖呢。原来那位老尚书说是告老还乡,实则是引咎辞官。徐尚书当年是户部侍郎,立即就被提拔上去补了差。听闻徐尚书素有姜尚之风,看来不假。”
他见我知道的如此详细,小心探道:“臣下不敢当。阁下可是皇上身边的昭言长公主?”
“是呢。是我疏忽了,车速太快,险些出事,还多亏了尚书大人提醒。只是不知,这前方发生了何事?”
“禀公主,是名偷儿被抓了,要就地执刑呢。”
“哦?”我心里好奇,忍不住凑了过去看,却见是一名约八、九岁大的孩童,正被一个士兵死死按在一方砧石上,要剁去双手。
那孩子死命挣扎着,脸皮被磨蹭得都是血,嘴里却仍是污言秽语不断。看衣着,又是一个流民。
周围的人有厌恶啐骂的,有冷眼旁观的,亦有怜悯求情的,一时间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慢着。”我轻喝,围观的人即刻散开来。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我蹲下身,直视这孩子,在他的眼睛里读出愤怒倔犟与不甘。
他没有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先收押了吧,不要行刑。”我对那士兵说。
“可是……可是……请问您是……”那士兵犹豫不决。的确,大汕以商贸富天下,百姓最恨偷盗,按理,这种情况是要被处以严刑以儆效尤的,更何况,他连我是谁,有没有资格管这事都还不知道。
“我是皇家的人。管辖治安的龙禁卫,可是皇帝的直隶部队,怎么,这点小事,难道我管不了吗?”我亮出皇室嫡系的令牌,对方慌忙跪下。
不料,远远传来一个听来很熟悉的大嗓门答道:“抱歉!我这北府军你还真就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