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让元显带路也是下意识的行动。想那会儿在太岚山上时,凡是要做让嬷嬷不高兴的事,我都会捎上小胖墩,嬷嬷总是会罚他不罚我。而现在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倨傲的元显立刻就答应了。
到了朱雀门,我犯了难,在这么晚的时间出城门的事我还没干过。元显显然熟谙此行。他拉过一个守卫窃窃私语,那守卫一边哈腰点头,一边不时往我这边看。我走过去,那守卫连忙低下了头。元显看他还有些踟蹰,便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他这才喜笑颜开的让了路,我们算是过了关。
出了城门,我心中烦闷,一路上黑着脸。
“这也没什么,出去而已,要是进来,他们不敢这样的。”元显看出我的心事,语气有些戏谑,“其实总的来说,皇上的宫规,还是执行得不错。”
“那你刚才跟那守卫说了些什么?”我还是不信一锭银子就能轻易让他们放行。
“我说你是赵元宝。”
“哈?!”
“而我是你的仆从。”说着,他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服,以示清白。
“可是元宝……他刚过申时就出去了,我们这样冒充,不怕被人认出来?”
“他是经常出去,可从来不走这朱雀门,他走西边。”
“可少城……不在西面啊?”
少城是诸侯王爷回京述职时暂居的地方。现下宁王和寂王就要回封地了,两位世子却要留在宫中接受教习,故而他们常溜出去与家人团聚也是无可厚非。
“他哪是回少城,他是去西面的烟花柳巷,这个说了你也不明白。”
元显虽未多做解释,但是我也暗暗想到了所谓的“烟花柳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偏头看了看元显,竟意外捕捉到他唇边的一丝笑,那笑容像是有传染力似的,也使我宽慰起来。不再纠结冒充元宝的事,对于赵元显,我又有更多的了解,深觉他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容人亲近。
遗憾的是等我们到了汀兰轩,早已放完了烟火,连弥漫的硝烟也已经散尽了,我究竟也没看到烟火是怎么放上去的,一阵气馁。
金汤池穿城而过,在城角汇聚成了一小汪湖水,夜色下有雾气冉冉腾起。我无聊的在湖岸扔着石子,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过了会儿,湖对岸隐约传来丝竹之声,我知道,优伶们这是在操练琴音了。因这汀兰轩不是什么要害之地,又是内城之外,所以服侍的宫人极少,龙禁卫也鲜少顾暇,我们得以靠近。
赵元显轻车熟路的带我绕到了屋后。只见湖边一排娉婷袅娜的伶倌,围了编钟席地而坐,手里各执各样乐器。
“怎么样?”元显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没反应过来。
“这礼乐?”
“一般般吧……”
说实话,这样的喁喁之音在我听来和山上的尼姑念经没什么分别,甚是无趣,但看到元显略带鄙视的眼神,只好改口道:
“若在平时也觉着甚好的,这个许是在操练吧,声音不够大,调子也,呃……”
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我只好适时住了嘴。
“皇家的大型礼乐讲究的就是清平调,低喃吟,这已是极为姝色,你居然说声音不够大?调子不动听?”
也不知他那根筋搭错了,为这事与我较起真来。
我见他气息紊乱,步步逼近,忍不住向后一退,竟不小心将湖边的一颗大石子踢进了湖里。
“谁?!”
那边丝竹之乐骤停,有人大声问道。我立觉不妙,拉着元显朝一排平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