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箱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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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元显猛然收住脚步,反手将我推进一间不起眼的偏房。

  一进屋我就忍不住低咳起来。环顾四周,上下堆满了破败的杂物,蛛网层层,也不知是弃置了多久无人打理的库房。半晌,外面没了动静,我试着挪脚,衣摆却勾住了一件物事,细看却是一盏破败的宫灯。

  “还能用么?”我问元显。

  后者闻言淡定的掏出了精致的火廉。

  这是盏旧式的桐油灯,这种制式的灯由于容易走火,后来都弃置不用了。四面灯芯只余一处还可点燃,晦暗的灯光凭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

  “还真是‘灯笼库’啊……”元显用脚扫了扫地上,露出一块上书“灯笼库”字样的烂匾额。

  我顺着灯光一看,果然,满屋子都是肢离破碎的灯笼、宫灯,显得越发狰狞。唯有一处是空的,仅方丈见宽,像是有人专门腾挪出来的一般。

  我拍拍元显示意他过去看看。小心翼翼的绕开蛛网,印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口箱子,油漆已经剥落了,四角的镶金兽面却澄澄发亮。没料到会是这种东西,我们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要不我们打开来看看?”我向来好奇心旺盛。

  “慢着,我看这上边染的是新灰。”

  “是啊,”我蹲下来借着微光仔细瞧了瞧,“这铜锁都没上呢,我们打开来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且慢。”元显仍很迟疑。

  “哎呀,我说元显,”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面,“这里是库房啊,库房里还会有什么伤人的东……”

  就在这时,我一个“西”字还没出口,忽然听到箱子里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我“呀”一声小声惊叫,条件反射从箱子上跳了起来。

  “是什么?”我对着元显做口型。

  元显甩了我一个“我怎么知道”意味的白眼。

  我又壮起胆子将耳朵凑近,只听一声细细的“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在木板上。紧接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从木箱里,极轻微,极轻微的荡进了我们耳里。

  我吓得连滚带爬的缩到元显的脚边,扯着他的袖子,弱弱的问:“是鬼……鬼吗?”

  他却比我镇静得多,头也不回的说道:“刺客。”

  说完就要去开箱子。&#;&#;&#;&#;&#;&#;&#;&#;&#;&#;&#;&#;&#;&#;&#;&#;&#;&#;&#;&#;&#;

  “等等!”我死命拉住他,“是刺客岂不是更危险?!”

  “听这声音也快死得差不多了。”

  元晖丢下我,一把掀开了箱子。

  我小时候在山上淘气,颜嬷嬷就惯会说些山精鬼怪的故事吓我,我也大多信以为真。按道理,这箱子里要是有什么魑魅魍魉跑出来,那大概是会冒点黑烟啊,青气什么的,我眼见没这么些征兆,心里反倒踏实了。

  “喂,怎么样啊?死了没啊?”

  见元晖晌没动静,我忍不住自己跑了过去。

  原来箱中是一捆白布条,黄黄旧旧的,很像寻常人家用的那种素缟,上下捆了结结实实的锈铁链,散发出阵阵令人晕炫的麻药气味。里面裹着的东西在不断扭动着。

  “是……人?”我捂住嘴退后了一步,这画面看来有点恶心。

  元显点点头,又指了指白布条的一端。灯火下影幢幢,本就看不清,待我凑近细看,汗毛都竖了起来,骇得差点尖叫出声,原来这本应该是头的地方,竟翻过来一张绿眼睛的毛头狐狸脸!

  我脑袋“嗡”的一声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元显看我反应过激,一把扯我起来:“都说是人了!看清楚!”

  “……是,是人?”

  “你再仔细看看。”

  我拼命摇头。那种东西看一次就够了,我魂都快没了。

  “啧,看把你吓成了什么样。”元显说着伸手往箱子里用力一探,甩出来个毛茸茸的物事来,“咕噜噜”的滚了大半个圆,便再没了声响。斗室中静得出奇,我第一次那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不,不对,这不是我的喘息,我的喘息没那么粗,没那么急促。我猛然意识到,那喘气声,来自——箱中。

  “……还活着吗……”元显站在箱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听说是“还活着”的“人”,我壮起胆子往箱中一覷,却大吃一惊。

  ——原来刚才还是狐狸头的地方竟出现了一张极美的脸,只是,她的肤色煞白,绿色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样子很难受。

  “你还好吗?”我一看对方是人,刚才的恐惧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慌忙去扯她身上的链子。

  “慢着!你怎么又确定得了她一定是人?”元显伸手打断我。

  元显一句话把我弄糊涂了,我急急反驳道:“怎么可能不是,你没见她……”

  我回头指着她的脸,微弱的灯火下那双绿色的眸子变得渗人起来,仿佛有魔力一般。我要说的话忽的被生生堵在了喉头,解链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见我们争执,面露恳求之色,喉咙中发出“硌硌”的声音,却更让人发怵。

  “我们走吧。”元显忽然说。

  他无视少女恳求的眼神,毫不犹豫的把箱子关上了。

  “诶?”

  “事情不可轻易往好里看了。走吧。在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是……”虽然纠结,但说实话,我没有充足理由反对。

  元显看了看外面,牵过我的手:“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等等……”我挣脱他,跑去打开了箱盖,完全不敢看箱中女人的表情。

  “对不起,希望这样你好受些。”我说。

  回宫还算顺利,打出福及的招牌,马上就有人去通报了,守卫很快便放了行。不知不觉就到了内院门口。刚才一番经历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我愣是没回过味来。

  “不是人,难道还能是狐狸精嘛……”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嘴里嘟囔着。

  “你这样……真的没关系么?”元显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哎哟!”我一个没留神竟然撞了上去,痛得直揩鼻子,“什么没关系?”

  黑暗中他背对着我,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不过似乎对我的冒失很无语。

  “……算了。今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要告诉皇上么?”

  “我不知道。”我不太确定的低下头,对于这个问题我也很矛盾。

  “呵……”他轻轻笑了,听起来有点无奈,“那么元显就此别过,待到后日,公主盛装宫裙时再见吧。”

  “诶?”

  “公主忘了?”见我不明白,元显忽地笑了,笑里透着一丝温柔。

  “喔……”我拍了拍头,想起来了,明天是中秋节的前一天,筐子放假,我们的课也不用去上了。

  “那感情好!”我大大咧咧往元显肩上一拍,课不上了,马不跑了,我也终于不用天天担心这熊孩子啦!

  ……咦?是我看错了吗,元显本来温柔似水的笑容凝在嘴边,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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