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县试押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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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日落时分,农屋的炊烟勾勒了天边的晚霞,牧童的笛声吹响了归家的号角。恬静的田园风光映入眼帘,如仙境般令人迷醉。

  陈廷拱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们,或挑着担,或赶着牛,尽皆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如果不是陈廷拱曾经看到过他们的无情,他真的会以为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他读过一些书,所谓的三纲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无非“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十二个字,违背三纲者,被称为“名教罪人”。

  他的姐姐就是一个罪人,一个看着自己的丈夫溺死而不肯搭救的罪人,一个按照三纲五常来讲不从夫纲的罪人,一个违逆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教训的罪人。

  陈廷拱舔了舔自己干涸的下唇,握紧了双拳,难道所谓的“夫为妻纲”就是“妻为夫奴”吗?难道男人说的永远是对的,女子永远都不能反抗吗?

  “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本来是对等的地位,可时至如今还有谁真正的在乎前半句?

  他读的是圣贤书,就宁愿相信圣贤的道理。四年前,姐姐为了供养自己读书,被逼无奈嫁给了丰宁县令的四儿子,那四儿子天生侏儒,可心性却比虎狼还要残暴,整日对姐姐万般打骂。姐姐忍辱负重、任劳任怨,却换不来县太爷王信宗一家人的半句赞赏。

  一次王信宗的四儿子酗酒归来,迷醉之间一头栽进了茅坑之中,自己的姐姐虽然就站在跟前,但又凭什么跳进粪坑中搭救?

  姐姐被县太爷一纸诉状押入县牢,罪名竟是那莫须有的“闻丈夫死而不举哀”。

  十一岁的陈廷拱为了营救姐姐,在整个县城所有官吏的大门前统统跪了一遍,可没有人为他撑腰,因为他的姐姐就是罪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若不是朱伯许先生以进士之身,向雍州知州孙道元写了一封血书,恐怕自己的姐姐如今已经被送入教坊司之中沦为娼妓了。

  陈廷拱正在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他赶快回头,竟是自己的姐姐,他刚想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姐姐腿脚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

  他睚眦欲裂,大声说道:“姐姐,您的右腿怎么了,是不是又叫王家的畜生打了?!”

  女子赶快捂住陈廷拱的嘴,埋怨又欣慰地说道:“姐姐今天去给屠恩公收拾房间,不小心伤了右脚,没事的。”

  陈廷拱长舒一口气,搀扶着姐姐向家中走去。

  女子踮起脚摸了摸陈廷拱的额头,柔柔地说道:“廷拱,你马上就要参加县试了,姐姐今天给你炖土鸡!”

  陈廷拱眼角隐隐有些湿润,他笑着答道:“我今天一定连鸡皮都不剩下,姐姐千万要吃得快一点,不然就抢不上肉了!”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

  萧子玄送走了芷娘,便走进了自己当初的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清香,顿时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

  这就是屠三留给他的烟草,都还没有卷过,如今放在衣柜里已经有些生潮,不过这都无妨,放在太阳下晒干即可。

  他不知道大衍王朝为什么会有烟草这种东西,根据他的判断,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大概和前一世的宋元时期相近,烟草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他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在清朝以前。

  他历史学的不好,所幸的是,他穿越到的地方也不是中国古代曾有过的任何一个王朝,虽然这里的儒家、佛家、道家与前一世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截然不同的历史轨迹也只能叫萧子玄感慨一句“物是人非”。

  他背上包裹,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便也不再多做停留。三小姐的小黑今晚还需要喂粮草,他不能耽误了正事。

  从知州府到柳府距离说不上近说不上远,满打满算不到五千步,萧子玄走得快一点,半个时辰就能回去。

  “这些日子没有练武,手脚功夫又欠下了。”萧子玄捂着酸痛的脖颈感慨道。今天他不过是做了两个时辰的家务,就感觉浑身瘫软;想当初他和萧短笛亡命天涯的那段时间里,二十四个时辰不睡觉都依然生龙活虎,更别说打扫房间这种女人干的事情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活动肌肉筋骨。他跟爷爷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勉强打通了经脉,虽然不过比寻常壮汉多了三、四十斤气力,但反映在实战当中也颇为不俗。单论他的拳脚,萧子玄足以担任统领一百五十人的队正。

  不过萧子玄显然不愿如此,否则他又何必从西北军中窜逃?

  他走着走着,突然被一阵吆喝声吸引,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不知在干些什么。

  萧子玄靠上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书贩在售卖五天后县试的押题卷。萧子玄大感好奇,这古代世界怎么和现代一样,还有押题卷这种东西。

  周围已经汇集了一大群书生打扮的人,年轻的方才十一二岁,年长的恐怕都已四五十岁。萧子玄赶快掏钱买了一本,生怕瘦弱的书贩一会儿就要被饥渴的考生们撕成碎片。

  一百二十文铜钱,对于萧子玄来说不算昂贵,毕竟他可是有三小姐赏赐的二十两黄金,但是对于其他穷酸的考生来说,一百二十文着实不便宜,萧子玄不禁暗骂一声书贩们的贪婪。

  他将薄薄的一本书揣进兜里,刚打算离开,却见一个尖耳猴腮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鬼鬼祟祟地跟他说道:“嘿,一百五十文钱,把书卖给我,怎么样?”

  萧子玄大吃一惊,这人有病?明明只需要一百二十文,他干嘛找自己来买?

  他捂着自己的兜,警惕地问道:“你是通缉犯?”

  那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

  萧子玄更感奇怪:“你调戏了那个书贩的老婆?”

  那人眼珠子猛然瞪大,捂着萧子玄的嘴说道:“你别瞎说啊!”

  萧子玄不满地看向中年人:“你他娘的有病吧,不是通缉犯也没给人家戴绿帽子,干嘛不自己去买啊?实在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二三十文钱,毕竟都一把年纪了还没考中,也真是不容易。”

  中年人满脸黑线,嘴角一抽一抽地说道:“我是隔壁的书商,跟你买书只不过想看看这一家押的考题是什么……”

  萧子玄恍然大悟,原来押题这个行当还有这么激烈的竞争啊,他旋即诡异地一笑,说道:“我五十文把这套题卖给你,但是你得把你押的试卷给我一份。”

  中年人咬了咬牙:“行!”

  一炷香后,萧子玄揣着两本县试押题卷得意洋洋地离开,周围几个知晓情况的穷酸书生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也想两本都买,但实在是家中太过贫困,况且县试毕竟只是童生试的第一场,难度相对来说要低很多,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第二本被卖完。

  按照大衍王朝“举士”制度的规定,考生需要经历县试、府试、院试三次考试方才能获得秀才的称号,从而进入官办学校学习,算是正式地走上漫长科举的不归路。

  县试相对来说终究要简单不少,而且监考也不会太严格。但终归是淘汰性的考试,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有很多人出钱购买押题卷。

  许多书商便是利用了考生“求过求稳”的心态,从中赚取了一大笔利润。

  萧子玄回到柳府之后,先走到三小姐的院落打了一声招呼。他这马倌做的,都快成了柳府的主人,随意进出御马监和三小姐的院落,竟是没有多少人敢阻挡。

  毕竟三小姐太过偏心,连她手底下的丫鬟司琴和司玉都看不下去了,她们时常在柳艺璇的面前打小报告,说萧子玄此人言行无状,小姐不能如此纵容。

  不过柳艺璇往往只是轻轻一笑,天真地说道:“子玄他就是这样的人,行事洒脱,你们不要见怪。况且他也只是闯进我的院子,没有进入我的闺房,无妨无妨。”

  就像今天傍晚,萧子玄调戏完司琴、司玉后闯入三小姐的宅院,非但没有被打,还被赏赐了两块甜糕。

  按照柳艺璇的说法,她是要减肥的人,所以每天晚餐都吃得很少,于是就便宜了萧子玄这个牲口。

  萧子玄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刚刚买来的两本押题卷。

  他前世也要算是顶尖的学霸了,虽然只是理科学霸,但经历过高考磨练的人文科也不会太差,所以才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大衍王朝的科考是什么样子。

  他打开第一本,只见上书九个大字“经书拟题及套语策略”。

  打开封面之后,便是序言。

  为此书作序的人可当真了不得,竟然是先帝元丰四年的进士张敬端。

  萧子玄不禁狐疑,进士出身的人,当真能随便出这种押题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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