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子骁走后,一旁的侍女开口:“姑娘,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将军也该快了事了。”
“不急,那处人太多,我心总有些慌乱,待爹爹聊完了,自会派人过来叫咱们。”
说罢,眼神便飘到手中的宣纸上:
“……此前皆为胡言乱笔,只因梦中之人,一泪便断百年相思之树,一时入境太深,牵扯思绪,泪湿枕边,辗转难眠,才作此章……”
其间句句,读来心如刀割……
“小主子,怎的哭了……”一旁的下人看到林夕月梨花带雨,只是这一会儿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泪流满面了,顿时有些无措。
手中的宣纸染泪浸透,窗外的起风了,香樟树的叶子簌簌地响了。
“叮铃——铃——叮铃——”有清亮的,像是铃铛的声音,若隐若现。
她用手抹掉了那些不知缘由的眼泪,自顾自地笑道:“我真的是疯了,如今耳朵也不好使了。”
她转身放下把纸放在桌子上,说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她刚推开门,抬起的脚便被门槛绊住了,因为下意识的反应,她瞪大了明亮的眸子,看着马上要扑上去的地板,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姑娘!”侍女惊恐之余,却是手抓空了。
“叮铃——铃——”
林夕月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已被拥入怀中——那双手紧紧地搂着她肩膀,护住了她要跌倒的身子。心房生出的坚冰,被那一丝温热融化了,所有那些故作沉睡的记忆,慢慢苏醒。淡淡的草药味之中,夹杂着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她太清楚了……
“姑娘,没事吧?”那声音沉稳不失清澈,清冷不失温柔,恍若清风拂耳,大梦初醒。
林夕月的心像是从麻木中苏醒,跳动得厉害。
她缓缓抬起眼眸,眼里是那久违的宛若浩瀚星辰的光亮……那是他曾点亮的光,所以……他在,便是星海烂漫;他不在,便是缥缈永夜。
那男子浅笑,眸子中的那份纯粹一丝不染。“姑娘,失礼了。”他扶起林夕月,便松手,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原本过分亲密的距离,低头作揖,声音温柔如风,“在下莽撞,恐让姑娘受了惊吓,实有不当,姑娘恕罪。”
他身样修长高挑,五官清秀俊朗,恰有不染俗世之质。脸上虽无多少表情,但却不失亲切和善。眉宇之间清冷淡然,举手之间,尽是温良谦恭,虚怀若谷。
“你……”他好像成了大人,或者说,他如今,更像大人了……
林夕月看着眼前的他低头作揖,曾经的无数个瞬间,都涌到了脑海……最后却只能汇聚成眼眶一直打转的泪水。
“这……姑娘……”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梨花带雨,有些莫名的慌乱,明明素不相识,见她哭,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扯。那双手不知所措地拿起又放下。
“辰安……”她也只记得这二字了,他的样子就快要在记忆中模糊了……哪怕她千般万般不愿,可除却能写下的名字,那些关于他的,都在记忆中渐渐消散了……
她微微抬脚,却是再一次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裙摆轻轻拂过地上的铃铛——“叮铃”
她的脚尖挨近了他的脚尖……那是她主动迈出的一步……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腰间便被一双芊芊玉手抱紧了。而胸膛靠着的,是她的微微泛红的脸颊,胸膛感知到的那丝温热,好像化成了暖风击溃了他的心墙,所掠荒凉之处,皆生草木繁花。
她埋进他的怀里,泪早已沾湿他的衣襟。
此刻悬空的手,无处安放。他抿抿嘴,克制那种莫名想要拥紧她的冲动——此举不合礼数,更道“男女有别”,素未谋面,自然是不可逾矩。
“林姑娘,可是认错人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可先松手,容在下解释一二……”
话未尽,腰间的手便又紧了几分,她像是想用尽力气去抱着他,只恐大梦一场,还未抓紧,便已像梦中烟云,随风而逝了。
“林……姑娘……”他怔了怔,他很少因人而乱心智,此刻却早已失控了。那种疯狂想要紧紧拥住她的冲动,几乎要斩断他最后的理智了。他不知晓这因何而起,只是心如刀割的痛感,折磨着他的心性。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味,不似浓脂厚粉,却淡如水墨。
明明……可这个拥抱,他却有种感觉,他盼了很久……
紊乱的思绪和内心的挣扎纠缠着他,像每一次从梦中惊醒般……
“咳咳……公子!”大概是徐家的侍卫,看到他走错了地方,还莫名和女子抱在一起,忙提醒,“走错了,少爷在后院呢。”
“哦!”那男子回过神来,忙轻轻拿开林夕月的手,百般愧疚地谢罪:“林姑娘得罪了。林姑娘可能是认错人了。在下还有要事,便先行告退。”
他正欲转身,却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匆匆转回来,弯身捡起了地上沾了灰的金铃铛,爱惜地用袖子拂去灰尘,放在了腰间,便又作揖离去了。
“辰安!”他的步子猛地顿住了。屋外的叶子飘落了三两片,她望着他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顾不得花了的妆容,也顾不得什么大家礼数,急着喊道。
她感觉嘴唇在发麻,手也变得冰凉起来。
“你怎么了……”她更咽着,又害怕她只是出现了幻觉可哪怕,是幻觉……也不想他轻易在眼前消散。所以,她注视着那个背影,将声音放轻,像是委屈,像是埋怨,像是想念……
他抿了抿唇,转身望着她的眼睛,一字未言,只是郑重地作揖,便转身在侍卫的带领下离开了。
认错了……她想疯了才会又一次错认吧……怎么可能,他明明就是辰安,他谦逊冷淡的性子没有变,他眼睛中交织的惆怅与干净没有变……即便他们只是长得相像,可铃铛呢?那是她送给辰安的东西,即便,即便……
“我如今,是不是疯了……”她冷笑着,问身后的侍女。
这侍女从未见过林姑娘口中的辰安。打她侍奉起,府里就对辰安这个名字很忌讳,绝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只怕姑娘受了刺激。
“小的不知辰安是谁。”她拿出银子,分给周围的下人侍从,任何人不得将此事声张。又转身小心地回道,“小的只知道,小娘子如今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便不该随意与其他男子搂抱了。让人落下话柄,对林家,对姑娘皆是不好的。”
说罢,恭敬地挽起林夕月,小声说:“姑娘,走吧,将军该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