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十四 为一个下人,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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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保佑!”锦芝黎紧紧地把狼狈都林夕月抱在怀里,如释重负地说道,“老天保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不待林夕月反应过来,便又松开她,疼爱地帮她理顺乱了的头发,眼眶含着热泪,声音颤抖着说:“下人们回来报信,说被人暗算,你和辰安又失了踪迹,我都快急死了。回来就好!”

   “这位公子是……”她抬头看看站在身后,身穿白色长衣的男子。他样貌清冷俊俏,身样笔直坚挺,一看便知是行武之人。虽说看着是少年模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稳重而坚定的人。锦芝黎也征战沙场多年,自然识人知人的眼力也是很敏锐的。单看此人眼神可知其城府颇深,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友好的。

   “噢,见过锦娘子,在下陆清泽。”他爽朗一笑低头抱拳作揖,挥去原本没有情绪的脸色。

   “陆清泽”这名字好生耳熟,再看看怀里的林夕月,锦芝黎才恍然大悟。

   “你就是陆清泽?”锦娘子温柔地问道,她对孩子们的语气永远都这么温柔,很难想象曾经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正是。”他笑着回答道。

   “那真是谢谢……”

   “辰安在哪儿?”林夕月回眸,泪水模糊了眼眶,他的样子,早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如今却又如此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就像已经结疤的伤口,又重新被生生掀起来,让血往外流,让她重新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夕月,你怎么了?”看到她泪眼婆娑,锦芝黎有些无措。

   “夕月,你怎么了?辰安是谁?”陆清泽微微皱眉,眸子沉了几分,却还是糊涂地问她。

   “我在问你话,陆清泽!”她甩开锦娘子扶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走着。

   她想过自己侥幸逃脱,也想过自己会死于劫匪的乱刀之下,甚至是遭遇羞辱含恨而死,又或者是上天保佑,辰安会找到她的踪迹,叫爹爹派人来救她。可她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个早就死在她回忆里的男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笑的是,竟还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孩子,他怎么会知道呢。我这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着急!”锦娘子想要上前扶住林夕月。

   泪水大颗地滑落,他的面庞清晰的就在眼前。她眼眶的血丝分明,颤抖着低吼着:“陆清泽,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傻丫头吧!你说什么,我就该信什么?”

   “夕月,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三年来就像蒸发一般,竟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如今却又突然出现,这么巧,你恰巧路过,还恰巧救了我的命,还偏是在我孤身一人之时。真是可笑至极!”

   “夕月,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真的,没办法和你解释……”

   “我没有求你解释什么!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因为你早已经在这儿死了!”林夕月用力地戳戳自己的心窝,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死死地盯着陆清泽的眼睛,咬着牙说道:“我只想知道,我的人在哪里?你……”

   “嘭——”

   林夕月突然眼前一黑,便倒在了陆清泽怀里。他与一旁的锦娘子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便把林夕月扶下去,她眼角的泪滴落到地上那把短刃的剑鞘上。

   转眼已过去三年之余,辰安,好像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日子一切都还是照旧,好像他从来没存在过。爹爹和锦娘子还在派人找,但也只是想让林夕月安定下来罢了。

   陆清泽也就这样回来了,好像他只是离开了几天而已。他还是会照常来府上拜访,会给她带礼物,尽管她根本不愿见他,可礼物还是堆满了墙角。他也还是会和爹爹喝酒,只不过和从前相比多了一点,他们开始商议起朝事。

   林夕月的腿脚基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自由走动了,与他人并无二别。

   那段日子,她问遍了府上所有的人,竟无人知晓辰安到底家在何处,又或是有哪些亲眷。什么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小娘子恢复得很快,如今基本已无大碍了,吃完这几副药,便会彻底恢复了。”钱思贤把药方递给旁边的侍女,收拾着准备离开。

   “林小娘子若无其他吩咐,小的就先行告退了。”钱思贤作揖准备离开。这此过后,他就再也不用来了。

   “钱先生!”她一把抓住钱先生的手,恍然大悟地迫切地问道:“您一定知道他在哪!您记得么,就是上次把您请来的那个男子,之前也是,之前他也带着我到您府上看过病的!他叫辰安!”

   钱思贤苦笑着乞求道:“小主子开恩呐。小的和他非亲非故,虽有交情,可如今他已下落不明三年有余,小的也没办法啊!”他眼神闪躲,想要撒开林夕月的手。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林夕月拉着他的袖子询问辰安的下落了。

   “先生,先生,你听我说,听我说……”

   “小娘子开恩呐,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二人拉扯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辰安给这个小主子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象,已经过去三年之余,竟还在打问那小子的下落。只可惜他也不知道辰安的踪迹,甚至不知从何找起。

   “求您了,先生!求求您了!”林夕月拽着钱思贤的衣角跪在了地上,压抑着眼眶的泪水,更咽着说,“我找了,我去街市守了好久,我天天都去!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走过!可是什么也没有!他在这世间无亲无故,我竟连他的一丝消息都无从打听。”

   “小主子,小的授受不起啊,快起来吧。”他忙跪下,想要扶起林夕月,可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先生!”

   “哎呦!姑娘啊,小的如何知道呀!”

   “可能吧……”她突然无力地垂下了双手,绝望地眼神,深深刺痛了钱思贤的心,“也许呢……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呵,爹爹派人在我遇难的林子里搜寻,最后在一处深林发现了许多尸骨,其中一具尸首早已被野兽分食得血肉模糊,那人是穿着粗布褐衣的……”她顿住了,还有,她曾经让辰安烧掉的手帕——那是曾想要烧掉的东西……除了辰安,再没有人见过……

   她冷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我还找什么呢?他都已经死了。”

   钱思贤见状,欲言又止,而后叹了口气,便轻轻作揖,退身离开了。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见了窗外的银杏树。光透过树枝,辰安曾经寄的祈福结轻轻地飘荡着。颜色已经褪去了,就好像他也退出了她的世界。

   “姑娘,陆公子来了。”下人进来低声说道。

   “就说我身体不适。”她的眼睛仍旧盯着窗外。

   “可……”

   下人话还没说完,便有声音传入耳畔。

   “夕月!”陆清泽推门而入,笑着跨过了门槛,仍旧是一身白衣,清秀俊朗。

   他低头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林夕月,痴痴地看着外面。便知道她又是为那件事伤神。本来准备好的欣喜之情,也瞬间化为乌有了。

   他示意下人退下,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着她的胳膊,轻轻用力,她便被从地上提了起来,像木偶一样,被扶上了椅子。

   “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林夕月挣开他的手,“如今你们陆家得势,现在连爹爹,都要让你三分。何必对我低三下四。”

   “夕月,我带了些糯米糕,你趁热吃吧。”他没有多余的笑容,也不想对此多说些什么,但言语间却透露出温柔。尽管她已经拒绝了很多次,陆清泽仍然有足够的耐心。

   林夕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糯米糕,用力挥手,那糯米糕便滚到了地上。

   陆清泽的眸子沉了沉。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过去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仍旧喜欢。”她承认,那些年,她幻想过太多次见到陆清泽的情形,但或许,在她决定抑郁而终时,便断了对他所有的念想。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在她四面楚歌时,他统统都不在,他就像是浮光掠影,只是曾经罢了。

   “为一个下人,值得么?”他张口问道。

   “这个问题,轮不到你操心。”她的回应就像坚冰似的扎在他的心上。

   “现在喜欢的,也不代表以后仍旧喜欢。”他平静地回答。他知道她现在很难相信他,这些年他在暗中组织大大小小的起义,云集各方仁人志士,已经无暇顾及了,他才撂下那句不知归期,一走了之,她是有理由怨恨和赌气的。

   他轻轻伸手,想像从前一样摸摸她的头,爱惜她,疼惜她。可她没有丝毫犹豫把头偏向一处。

   是厌恶,是避之不及。

   他眼里的失落久久没有散去。像是抓空一般,手僵在一处,久久才收回来。

   “你先休息吧,我与伯父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就先走了。”他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

   “商议什么?”她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把我嫁给你!”

   她自顾自地盯着炉火笑起来,眼眶含着晶莹苦涩的泪,脸色惨白得伤人。

   他走出地脚步,猛地停下了。

   “怎么?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情表现得这么意外!”她讽刺地苦笑道,“这难道不是你求来的结果么?”

   “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

   “陆清泽,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你真的能让所有人无可奈何,只能认命。”她的话越来越冰冷。

   屋外的风拍打着窗子,不断地发出绝望的哀鸣。

   “早些歇息吧。我改日再来。”他尽量维持着话语该有的温度,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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