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十二 等我能走了,就带你去看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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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衔了生机,拂过汴京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房瓦;吹起女子鬓角的相思,唤醒含苞待放的花蕾。星星点点的绿点缀着单调的京城,一切像是雨后初晴般,在慢慢变好。

   林夕月在钱思贤的医治下,可以慢慢用双腿站立。在恢复的过程中,她就像小孩子一样,要重新学习走路,一颠一拐地,常常感觉要跌倒了。

   而辰安一直相伴左右,常扶着她练习走路。于她而言,若她是浮草,他便就像是一棵大树,倚之,靠之,扶之,信之。

   “辰安,你说我还要多久才能蹦蹦跳跳的,像兔子一样?”她淡淡地笑着。

   这日,林夕月正搭着辰安的胳膊在磕磕绊绊地练习着走路。无聊了,便和辰安聊些闲话。

   “钱先生说,只要姑娘多加练习,再按时吃饭休息,假以时日就会恢复如初了。”他低着头,看着她的脚笨拙地向前挪动着,衬着林夕月的手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哎呀!”

   突然林夕月踩空了一脚,她下意识跌向了辰安的怀了。

   他没来得及反应,林夕月的头便撞在了他的胸口处,她紧抱着辰安,整个身子都紧紧倚靠着他。

   辰安僵在一处,扶着她肩膀的手几乎是把她揽在怀里,他连呼吸都停止了,唯一动的就是心脏。

   “嗯?嘻嘻嘻,辰安,你的心跳的好快呀!”

   而她的耳朵偏偏刚刚好,倚在他的心脏处。那心跳得是那样热烈,甚至不受控制。

   她抬起头仰望着辰安,此刻能看清他眼里所有的一切。抱着他地双手也没有松开。

   她的脑海里瞬间思绪纷飞,混杂着各种往事,还有那场失火中没看清的人。

   但也只是一瞬。她脸上挂着俏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神躲闪的辰安,笑眯眯地逗笑着:“辰安,你怎么害羞了?嗯?我没看错吧?嗯?”

   她左晃晃脑袋,右晃晃脑袋,偏是想要对上他慌乱的眼神。

   林夕月现在的腿还在恢复中,所以一旦跌倒,整个人的重心都倾倒在他身上。

   这种距离过于亲密,对他来说已是逾矩。

   他忙扶起林夕月,但也没办法完全松开手,只好低着头说道:“姑娘恕罪!小的,小的有失分寸!”

   看到往日寡言少语,性子清冷淡泊的辰安此时如此慌张,她更是不想放过这个挑逗他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害羞!我长得很难看么?你讲话都从不直视我的眼睛!”她清亮的声音敲击着他的心房。

   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慌乱地说:“林……姑娘,小……小人并无它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偏了偏头,又凑近了他。她身上有一股清香,缭乱了他的分寸。

   他的眼睛一直眨,但却只是瞧着别处。

   “辰安!”她笑着直勾勾地盯着他,放轻了声音,“你看看我,我长得好不好看?”

   他不安地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看向了她。

   面若桃花,丹唇皓齿,柳叶儿眉,她变得爱笑后,好像春天就停留在她的笑容里。

   “问你呢!说嘛说嘛!”她轻轻握握他的胳膊。

   “好……好看。”他温柔地说。他看着她,眸子里的光定格在她的面庞。只是这份温柔厚重了几分。

   “这么为难?你可真是无趣!”她努了努嘴,故作有些不开心。

   “……在辰安心中,姑娘是最最好看的。”他说道。

   “是嘛?那……”她转转眼睛,笑着眯成了缝儿,“我是主子,你是我的侍从。应当只夸我好看。嗯……就算又比我好看的美人儿,你也应当是把我放在最最重要的位子!”

   她不知何时,在他面前变得很自在很坦然。展露真实的性子,爱哭,爱笑,爱闹。

   也凭着他总顺着她心意,便还喜欢在他面前时而小小地任性一下。连她自己也没发觉,辰安在她心里是越来越依赖的存在了。

   “好……”他轻轻扶起林夕月。

   她起身后用另一只手撑了墙,侧着脸看着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辰安。他样貌清秀,鼻梁力挺挺的,嘴唇是淡粉色的。眼睛……睫毛长长的,但却总是垂着,遮住了眼睛里的光。

   他从来规矩谨慎,也似乎很少犯错。

   但他也很少笑,不知怎么回事,只是愈靠近他,便愈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神俱来的忧伤,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不愿再往深想,也许那深处的答案并不是她能直面的,至少现在还不能。

   “辰安,你过来!靠近些!”她满眼欢喜地向辰安招了招手。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挪步,靠近得小心翼翼,微微低头。

   她微微把身子偏向他,微启丹唇,笑着对辰安附耳细语道:“辰安,爹爹在城外可是有万亩花海呢!等我能走了,就带你去看花海,好不好?”

   她的眼睛闪烁着,心中怀着无限的憧憬,把这个琢磨已久的想法分享给她亲近的人。

   辰安笑着点了点头,眸子虽未直视,但却早已偏向她。衬着阳光正好,他们一高一低的影子,她的右手搭着他的左胳膊,像是牵了手般,挨在一起的影子显得格外温馨暖人。

   看着林夕月慢慢又变得爱笑起来,他的心里就像石头落了地。

   “林姑娘,将军已到阁里了。”此时侍女跑来报信。

   “爹爹?今日回来的这样早,可有急事?”她问道,又看了看辰安,说道,“走吧。”

   他便扶着她磕磕绊绊地往阁里走。

   此时,林兆德刚从城外赶回来,往朝廷交送了一批美玉奇石。

   他急匆匆赶来,只为回来见见女儿。自打请了钱先生,林丫头的病情就有所好转,连性子也在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他几次想花重金聘请钱思贤做林家的郎中,可这老先生奇怪,丝毫不为所动,他便也不再强求了。

   “爹爹,你回来了!”她笑靥如花,踉踉跄跄地扶着侍从迈进了门槛,丹唇皓齿,眼睛里透着纯真的清澈,好像还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傻丫头。

   他欣慰地笑着,眼角的褶子都刻满了宽慰。父亲看向女儿的眼神永远是那样似海似山般深沉而怜爱。

   “今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和爹爹说说。”他起身过去扶丫头坐下。辰安退身站在林夕月身边,静静地候着。

   “倒也没什么。今儿听到墙外热闹得很,才想起来花朝节快要到了!”她眼里闪着星光,欣喜地和林兆德谈论着,“听闻此次花朝节得朝廷重视,特意在哇肆间搭了台子,请了京城最会跳舞最会抚琴的美人和最会唱曲儿的戏班子,邀天下百姓同乐。”

   她摆弄着眼前的茶杯,喃喃地说:“真想去看看!想必热闹极了!”

   林兆德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说道:“丫头腿也好了七八成了,一直待在府里也过于枯燥乏味。辰安——”

   辰安听命作揖:“辰安在。”

   “花朝节官家要宴请百官,我无暇抽身。你是丫头的贴身侍卫,就由你相随左右,不得稍离!届时我会安排人手在附近保护丫头,以免遇到威胁。但你万万不可放松警惕。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遵命。”他语气平淡却温柔,似乎一直如此。

   “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办,耽搁不得。今日晚些,来我堂上,有些事情要吩咐于你。”林兆德看向辰安。

   “爹爹,何事不能现在商量?晚些我想要辰安陪我读一会儿书。”林夕月抢着说道。

   “杂事罢了,你不必打听。晚上自有你的贴身侍女伺候着。”

   “可……”她看到爹爹如此,到嘴边的话也堵了回去。

   她瞥了瞥在一旁的辰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近来林丫头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多亏了你的主意,张贴告示宣请民间郎中,这才请来了钱先生。钱先生乃是救命恩人,林某没齿难忘。”

   到了傍晚,堂上只林兆德和辰安二人。正堂的墙上挂着一幅家宴图——除了宴席上的人们,周边侍奉的侍女的神情样貌也栩栩如生——只是唯独没有作画人的影子。

   堂上一人端坐,一人静候,几盏烛火,几缕茶香,显得这堂上多了几分寂静。

   “将军言重,小的不过做了分内之事。”

   “我自从上次平定叛乱回京,一直忙于公事,家中事物大都由锦娘子操持。紫琦从市上把你带回来,让你陪在丫头身边,倒也是一大幸事。如今她情况好转,倒也有你一份功劳。今日得闲,好好来细细问问你。你多大了?”

   “年过17。”

   “家中可有亲故?”

   “小的自小无亲眷,是乡间百姓养大的。”

   “如此学识和技艺,如何得来?”

   “得相间父老乡亲垂怜,识字学艺罢了。虽如此,可也只是略懂尔尔。”

   “芸芸众生,大有怀才不遇之人。纵有千里马须得伯乐识才得任用;伯牙的琴音也只有钟子期听得懂。你尚且年少,却精通五经,学艺颇有独到。但有机遇,定有一番作为。”林兆德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虽为武将,却是心细之人,爱才识才惜才,朝廷有不少仁人志士都是林兆德举荐的。

   “单不说你做的家宴图实为精彩,几次请你来为我出谋划策,也是屡见成效。连着你这谦恭清冷的性子倒也少见。自上次林丫头要寻短见被你及时救下,便看得出你遇事冷静清醒,若向官家举荐,允你为官一方,也定能造福百姓。”爱才之心让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辰安眸子沉了沉,停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将军要举荐他做官实属意料之外。

   他从穷乡僻壤走出,本就是抱着入仕做官之心想要造福一方,只是一个意外,怎料改变了整个人生的轨迹。他没有埋怨过,因为他从不习惯推卸。于他而言,若没有乡亲们的善念,他连活的机会也没有,更没有遗憾和沮丧的权力。如今他此种境况,有机会摆在面前,应当珍惜才是。可……

   “不知小兄弟有何顾虑?我林某无半分私心,你大可放心!”

   “小的学识浅薄,人情世故不大灵通,何能受得起将军厚爱。恐难担大任。况林姑娘身子有所好转,小的不敢稍离。”他谢过将军。

   “这……”林兆德一时无言,顿了顿说道,“也是,我老糊涂了,你还年纪尚轻。”

   林兆德看着辰安,才想起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若不是身世寒苦,此刻该是另一番光景。

   他思量片刻,笑着商量道:“真是好孩子,我如何舍得让金子蒙灰呢?这样,你呢依旧侍奉丫头,但得空就来我的丝绸坊帮忙。如何?”

   将军是有意栽培他。

   辰安知道将军为人忠厚善良,性子淳朴。既遇将军如此赏识,他心中倒也有一丝释然,原来这世间也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将军厚爱,不胜感激。”他诚心叩谢。

   “还有一事,那个钱先生,我好像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他琢磨着,自顾自的说着。

   辰安沉默了。钱先生已经再三叮嘱,不要将他二人之间的联系告诉将军。现在看来,其中可能有些缘由。

   “将军若无吩咐,小的便退下了。”

   林兆德看了看,便摆手让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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