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你看!这女娃娃还有一口气呢!”一黑衣人叫道。
乱藏岗,死尸,恶臭,血腥,白骨。
陆清泽一行人奉命来这里拿被埋藏的地图。
“别磨蹭,赶紧找东西。”陆清泽冷声说道。他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打岔分神。
被丢在乱葬岗的人,吊着口气,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他不是无情,只是已经习惯了。
“陆兄!”那个兄弟压着声音催道,“你来看!没断气儿!”
时间本就紧张,还在忙着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较真。陆清泽压了压心上的怒火,提了剑走过去。
暗夜中,旁边的人点起火折子,另外一个人搬开压在那女娃娃身上的尸体。
他静静地看着她,血、泪、汗,浑浊了原本干净的脸。他的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因为习惯死亡的人,冷血也无情。
她感知到了暖暖的火光,想要用力睁开眼睛,可也只是模糊。
她全家早已被官兵乱剑砍死。至于她,是母亲护了她,才留她一口气。
痛,她太痛了。刀划破皮肤,血在往外渗。身体的冰凉,让她的直觉一点一点褪去。
“想活,还是想死”她听到似乎是眼前的黑衣人在冷冰冰地问她。
“陆兄!你看这女娃娃的腰,怎么看起来……这怎么救的活啊!”
“闭嘴。”他的眸子从她已经明显错位的腰部挪开,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浓重,像笔墨在清水里晕开。
她的呼吸开始因抽泣而紊乱。
“……”她已经耗尽了气力,泪模糊了眼睛。她沙哑着嗓子,呼吸很重,声音却很小。脑海里全都是血色茫茫,再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想死……就成全你。”他的话语字字如冰。
风太冷了,连呼吸都刺痛。
“噌——”剑出鞘时的声音,冰冷而刺耳。
“哼……”她冷笑着闭上了眼睛,死亡看来远比想象得要痛快。
“咻——咚——”
有人像石头一样,砰的一声,应声倒下。
“陆兄,找到了,快走吧!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一旁的兄弟刚刚找到地图,就看见被陆清泽刺死的不明人。
只见陆清泽把剑插入剑鞘,轻轻弯腰,扒开了还压在她腿上的尸体。
她只觉一双大手把自己从尸体堆里拉出来。那只温热的手,很粗糙,亲昵地拂去她满脸的泪水和汗血,他手触碰之时,她的心便像羽毛落到了掌心,有了安全感和归属感。
陆清泽右手扶着她靠着自己,左手一转,长风衣便披在了她身上。
他轻轻将帽子扣上,遮住了她憔悴惨白的脸。
风在耳边停了。
死亡的压迫感似乎在悄悄褪去。
她的呼吸开始平稳下来。她就像只受伤的狐狸,被他用衣服裹着,搂在怀里。
只觉腰间刺痛,便脚尖离了地,转而便坐在了马背上。她的肩膀,靠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似乎能消减她所有恐惧,散去所有的痛苦。她残存下的那点执念,就是想看看他的脸,这个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人的脸。
她想要伸手拉开帽子看看她的脸,举在半空中的手却像断了弦般失去控制径直地垂下去。本以为就这样无力的垂下去了,但她的手却是轻轻跌落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暖暖的,好像能安慰一切冰冷。
他紧紧地握着她纤细而冰凉的手,轻声说:“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凉,像狮子的呼吸。
“我……想看看你。”她靠着他的肩,而他只要微微低头,脸颊就会隔着风衣的帽子紧紧地贴着她的头。亲昵得令人心动。
片刻寂静,他启口,带着些许戏谑说道:“现在让你到我的脸,或许你会,爱上我……”
他的话音几乎没什么波动,带着些许的玩笑和自嘲。但对那时的她来说,却是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那样会不会太晚了,不如现在就爱上吧……”她脸色苍白,带着残血的嘴角艰难地现出一丝弧度,连呼吸都痛得身体又能撑几时呢。
风越来越冷,连云也遮紧了那仅剩下的一丝月光。
他觉知怀里的女子开始安静下来,轻轻衬着盖着她头的帽子。
“驾——”一行人行走在夜幕之下。
她由于太过虚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何时醒来。总之,因为那个人,她重新活了。
后来,岚靖宇来了,才知这儿叫桃源阁,说白了,就是院街的酒楼罢了。
她曾以为,是岚靖宇救了她。但他一早便告诉她,另有其人。
来到这里,不过是出卖贞洁,苟活一场罢了。但奇怪的是,阁主从不让她侍客沾酒,反而待她很好,虽是严苛,但她看得出她得了照顾,不同于别的女子。她知道,救自己的人,兴许就和阁主相识。
只是后来,阁主很少回来,一直在外处理别的事情,她几乎没有机会得到任何关于恩人的消息。
柳妍韫叹着气,对自己的愚钝感到厌恶。
她早该想得到,自己为什么因为陆清泽一次次地慌神,一次次地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