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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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今儿怎的起的这样早?”侍女一边收拾着,一边说。好像是她本就侍奉了很久的样子。

   “我醒来,难道还要和你打招呼么?”林夕月瞥了那侍女一眼——是前几日府上新吩咐来的。

   “小的不敢。”那侍女说话的空,已有别的下人端了东西到桌子上。

   “今儿早,锦娘子吩咐的,说是求的郎中要来了,教小的告于姑娘。”

   “不必了。”她冷声道。她已经不愿再去揣测那是谁派来的

   “可锦娘子吩咐了......”

   “我说的话,倒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身着海棠红棉衣,并无几多头饰。脸色倒不似从前憔悴惨白,但还是看着如弱柳。那双眼睛因着日夜煎熬,布着血丝,任是阳光透进眸子,也难见从前那般的清澈明亮。

   腿上盖着毛毯,有什么用。横竖她的腿都没什么知觉。

   “小的不敢!”那侍女忙跪了。果真是贪生之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你这般,倒显得我刁钻蛮横了。”她冷笑,“不敢?那我倒想知道,她有没有给你胆子,替了辰安的位子!”

   屋子一时陷入死寂。只听得到她嘶吼后,虚弱的喘息声。

   那侍女直磕头谢罪:“姑娘饶命呐!小的只是府上新招来的!管......管事的吩咐了,便来了!小的也做不了主啊!”那侍女急得掉了眼泪。

   从前,于她而言,调换下人,不过常事。她听得那些个下人私下道她难伺候,总是无理取闹,咄咄逼人。

   可这习惯,她是自知的。原是没有的。

   屋外月色还傍着落雪的树梢,梅花瓣上凝着清霜,似是落了星辰,晃着星星点点的光。

   屋内还有些冷,炉火燃的不太旺,大概是柴火受了潮。

   林夕月坐着轮椅,靠近炉子的地方。

   她侧头瞧见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有一碗姜汤,心上便是火烧火燎地绞着痛。

   那日她逼着辰安应了自己——把郎中给开的药都处理掉。直到他应允退身,要关门离去时,林夕月看见了衣角,是紫色——锦娘子......

   左右不过是个下人。况且,她实在是猜不到,他在为谁办事。虽说是林紫绮带来的,可袁娘子竟几次三番......

   要留下辰安的人,是她自己。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他记在心上,而后告与他听命的人。

   她一次次昏了头,听了他那哄人的故事,把他从袁娘子那儿救下,还听他的话喝了那难以下咽的姜汤......

   她承认,她是在故意逼他涉险。可是为什么他不在了,她却久久不能平静。

   “铛——啪——”

   盘子掉了,杯子碎了一地。她拿起碟子向桌角用力一磕,盘子碎了,握在手里的还有盘子锋利的碎片。

   “姑娘!姑娘!使不得啊!”下人们吓得都失了神色。

   血从掌心渗出,染红了握在手里的碎片。

   “快去叫锦娘子!”

   “我看谁敢!”

   她颤抖着手,把那最锋利的角刃,贴在了脖子上,白皙的颈渗出深红色。

   “辰安在哪儿?”她盯着这些慌张的下人,戾气有些重。

   “这——小的们也不知啊!自打他和管事的请了事假,便是没再见着了!”

   “撒谎!你们个个心里揣着鬼,当我是傻子,疯子么!”她用力压了刃,刺进了颈里,血流得厉害。

   “姑娘使不得啊!姑娘!”下人们忙伸出手,可是又没法子。

   “林姑娘——”

   那声音很清澈,像清风。还有,她第一次觉着,声音可以像阳光一般,可以有温度......

   一身素衣,一身恭谨。一双干净的眸子,很少能窥探情绪。

   辰安带了钱先生,刚进去,便瞧着下人跪了一地。满地狼藉。

   转而看见林夕月红着眼,早已泪流满面,手里握着碎盘子,血到处都是。

   她见他出现在眼前,才觉之眼眶酸涩,脸颊湿润。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她,愈近,见她泪如泉涌,却是一言不发。

   一点点地靠近,一点点......

   “这样会受伤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话语间的温柔,在一点点地融化着她的不安和戾气。

   “你——你去哪儿了......”她更咽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不知含着多少委屈,明明是有家的孩子,却是像极了没人疼的孤儿。他从来都是这样觉着她的。

   “姑娘原是说不想吃药的,便去替姑娘寻了个不开药方子的郎中。”他把声音放得很轻。

   “你骗人......”她握着碎盘子的手握的更紧了,血是一股股地流了下来,像泪一样。

   “辰安不会骗姑娘的。”他慢慢伸了手,握住了她攥紧的血手。他想要捂热她冰凉的手。

   他自知坏了规矩——日与月,天与地,从来都是有两种完全不同的事物。人与人的身份,也是一样的。

   他从来有清醒的认识,所以小心谨慎,从不逾越。可……

   “可是......”她像个迷路的小孩子,哭得伤心透了,“你几日都不在,请个郎中要这么久么呜呜呜......”

   他微微用力,拿开了她架在脖子上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握着,裹在手心,哪怕那个碎片划伤了他的手。

   “倒不全是这样的。林将军听说姑娘近来喜欢读些书卷,便吩咐小的去城外接应那些个运书的车夫。”他一边耐心地说着,一边握着她冰冷的手,哄着她,“将军知道姑娘身子弱,闻不得刺激的味道,便是命人买了上等墨印的书卷。”

   “可你一声不吱便走了,我以为……”

   他温柔地凝视着林夕月,说道,“是辰安坏了规矩,姑娘罚便是。但是……”他看向手,觉知她不肯松手,又说,“怎么罚,姑娘言语便是,莫要伤了自己才是。”

   “你是不是,谁的话都会听不应该,只和我玩儿么?”她真的气他,也是真的委屈。

   顿了顿,他抬头,瞥见了那颈上触目的血印子,微微颦眉,又望着她的眼睛。

   “姑娘若是吩咐了,日后,辰安便是只听姑娘的话……如何?”

   一字一句,他知道自己讲了不该的话。

   “我说了,你便真的记在心上么……”

   “一字一句,定当铭记于心。”他的眼神现出从未有过的笃定。

   握着一个人的手,许下承诺,是他生平,从未做过的事。

   言罢,她才麻木地松了手,满手的血。

   血瓷片还扎在掌心。

   他抿紧了嘴。看了看身后的钱思贤。

   钱思贤会意,便长舒一口气,上前处理这平息后的烂摊子。

   这钱思贤叹气,倒不是因着这闺女使性子,而是见辰安这小子尽是惹事,实在是头疼得厉害。

   一会儿,将军和娘子来了,可如何是好啊。

   就说这有钱人家的钱,他不好赚呐。指不定,还要赔上脑袋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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