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回了房里，辰安便赶忙将倒在手里的药，捏在另一只手上，递到她嘴边。
他的手粘了血，暗红暗红的，分不清是血，还是已经冻青了的手的颜色。
哪怕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他都得体小心，保持的那段距离，是规矩。此时，他还不知何为惜爱，只是觉着这是本分——护着主子，守着规矩。
瞧得出，他心急，连着手也在抖。
瞧着林夕月泪流了满面，冻红了脸，却是看着他，他方才想到自己忘了说话。
“来，姑娘快些把药吃了……”
“来人，唤郎中——”她吼着，根本无心听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姑娘……”他一时不知她为何唤郎中，心急了，怕是她身子不适。
“辰安，袁娘子唤了你，你便去！她教你，把刀子扎在自己身上，你便也扎在自己身上！下一次，她让你把刀子扎在我的身上，你是不是也毫不犹豫！”她愤怒的说道。
“小的不敢！姑娘恕罪！”他怔了怔，木木地叩首，手里紧紧攥着药。
她知道，他口中的恕罪，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些不痛不痒的恭敬罢了，只是要在这世上立足，不得不遵循的规矩罢了。于他而言，只是习以为常罢了。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为何你不说实话！为何你不听我的话！我教你跪到死！可没教你捅死自己……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
“是小的大意，才教人在汤里动了手脚。此为大过，死不足惜……”他冷静地解释道。
“大过！你做的事情又何止如此！”她感觉很讽刺，“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寄祈福结，拿我的剪刀，骗我喝药，你这么懂规矩，怎么？做这些事的时候，你怎么忘了你的礼节？”
“……姑娘恕罪。”他半响没有说话，却只开口说了这四个字。
“你……”听到这儿，她更咽得厉害，看见他满身的血，还跪在地上，喂自己药，“你……你不仅愚昧无知，还胆大包天！”
“姑娘莫动气伤身……”他的心，在隐隐地疼，殊不知伤口还在流血。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睛里的浓稠似乎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他的身影总是那般沉重。
辰安轻声说着，“若是姑娘吃了药，便是如何处置小的，都无妨。”
听得出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吃力起来。
“真是可笑！你用袁娘子给的药，赌我的命！”她扬手挥掉了他手里的药，含着泪狠声冷笑着，“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赌！”
他的眸子失了神……
见他失神地跪在一处，满身是血，她心上更是火烧火燎地，只气他偏是遇了这种事情，变得蠢笨。
此时，侍女带着郎中慌张地跑进来。
“姑娘，姑娘——郎中来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没看见他快死了么！”
下人们怔了怔，哪有给主子请了郎中，给下人瞧病的道理。
“是听不懂我的话么！”她嘶吼着，哪怕她已觉身体不适。
他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恭敬。只是站在一处，任着那群手忙脚乱的人，摆弄那流血不止的伤口……
炉火映着屋子，暖暖的。屋外的雪停了透着丝丝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