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出手大方,买下的这所宅子与国公府都有得一比,里头的山水也精致地很。魏思宁还挂念着那个小男孩,让红莺去请个大夫来。
这所宅子不远处就有个医馆,红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夫先是给小男孩儿把了把脉,又翻开衣服瞧了瞧。
魏思宁看这大夫瞧了半天,问道:“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
住在这儿的大夫也是个人精,他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贵气的小姑娘,却认识站在一旁的胡二公子,他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答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扭了脚罢了。不过这孩子面黄肌瘦,身体削瘦,应是长期吃不饱饭,小人看这孩子肚子上有过重击,腹部也有些伤。不过贵人不必担忧,调理调理也就好了。”
魏思宁略有些责备的看了眼胡二公子,胡二公子知道自己理亏,一声不吭地背着手去窗子前看风景了。
红莺送走了大夫,回来问魏思宁这孩子应该如何处置。
魏思宁走到那孩子旁问道:“你多大了,可有姓名,你家在何方,父母可在?”
那小男孩方才还表情木讷,听到魏思宁开口询问,立马委屈都要掉下眼泪来。他皱着小脸,带着哭腔答道:“我叫韩崇,十岁了,大金牙让我在街边乞讨,没讨到钱,大金牙便要把我卖了。我没有父母,若是我出去了那大金牙会打死我的。求求姐姐收留我,我在府中给姐姐当牛做马,求姐姐您别赶我走。”说罢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说是十岁,许是长期吃不上饭,受尽了苦,看起来矮矮瘦瘦的,说是六七岁也有人信。
魏思宁是宫里的嫡长公主,下边儿有好些弟弟妹妹,最是看不得小孩子的委屈模样,连忙叫红莺把他扶起来。
红莺还没搭上韩崇的手,他一下又拽住魏思宁的裙角,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魏思宁在宫里常与四公主魏思月一同玩耍,四公主性格木讷,却总愿意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着。
魏思宁叹口气,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你暂时先在这里住着,这段时日我让红莺留下来照顾你。”说罢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红莺将韩崇拉到一边,向魏思宁行了礼,也不管韩崇皱着眉头,直接将他拽出去沐浴更衣了。
胡二公子见红莺把人拉出去,这才关住窗子,走到魏思宁身边说道:“这孩子若是你留在身边,终究是个麻烦。不如查明了来历,再做安排。”
魏思宁点头说道:“只是他同四妹妹一般大,一看到他委屈的样子,我便觉得是四妹妹在我眼前哭一样。”
胡二公子咂咂嘴,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这儿是个新宅,还未安排妥当。你还是先回宫去,这边我来安置就好。”
魏思宁点头招手道:“红鸾,备车回宫。”
红鸾领命出门备车了,魏思宁索性先转转,看看还差什么,回宫后让人送来。
正巧红鸾回来时,红莺也带着洗地干干净净的韩崇来了。红莺拉着韩崇的手,笑道:“小姐您看,这孩子洗干净了还是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除了瘦巴巴的之外,倒是可爱地紧呢。”
魏思宁摸了摸韩崇的头,笑道:“确实可爱,像个女娃娃似的。不过长得低了些,多吃些也就能吃回来了。”
韩崇皱着一张小脸问道:“姐姐要走了吗?”
魏思宁常常在宫里逗弄二弟,对哄小孩这种事情颇为在行。她拿出一个铃铛拿到韩崇手里,笑道:“是啊,不过我过几日便会来看你的,你拿着这个铃铛,想我了就摇一摇。”
红莺和红鸾互换了个眼色,看起来公主又在忽悠小孩子了。
宫里与大公主交好的皇子公主大多都有这么个铃铛,这铃铛小巧精致,小孩子大约一眼就能喜欢上它,这也成了公主用来哄孩子最有用的办法。
韩崇摇了摇铃铛,铃铛在他手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公主作为宫里的嫡长公主,又生的可爱活泼,深得皇上喜爱,早早就赐了宫殿。
魏思宁回到宫里天已经蒙蒙黑了,皇后娘娘早就在永祥宫等着。魏思宁还没进宫门,就被皇后身边的萍兰给拦了下来。萍兰屈身行礼,说道:“娘娘听闻公主与胡二公子在宫外与人起了争执,正等着公主呢。”
魏思宁小声地说:“谢萍兰姑姑提醒。”
魏思宁唤红鸾取出从国公府拿的栗子酥,扬起一脸笑容凑到皇后身边,甜甜地喊了声母后。
皇后看着魏思宁这乖巧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咳了两声说道:“你呀,生性如此顽皮,还跟着你小舅舅出去与人发生争执。明日起就别再出宫了,好好随着翰林院的师傅练字,练好了再出去。”
魏思宁一听练字,皱着一张脸,扑到皇后娘娘身上,眨巴着眼睛说道:“母后,儿臣是为了救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才与四妹妹一般大,可怜地很。再说了儿臣若不出宫,谁给您取这么好吃的栗子酥啊。外公与外祖母马上就要还乡了,儿臣也想多陪陪他们不是。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你这些话不知说了多次了,母后可不会再信你了。快些歇息吧,明日还得去练字。”
魏思宁苦着脸求了好久,可皇后娘娘不知道是不是同胡大公子学的,不为所动。最后,实在是求累了,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皇后娘娘为她盖好了被子,也回清宁殿歇息了。
次日一大早萍兰便来永祥宫催促魏思宁练字,魏思宁揉着眼睛,眯出一条缝来看着萍兰,嘴里还嘟囔着:“萍兰姑姑还未到时候呢,再睡一会儿。”
萍兰急急忙忙跑到魏思宁身边,说道:“娘娘将翰林院胡学士请来了,此时正在书房侯着呢。”
魏思宁一听胡学士,魂都飘了一大半,立马眼睛睁得溜圆。魏思宁边穿衣裳边问:“怎么是大舅舅来了,不是说翰林院的师傅吗?”
“昨个皇上听闻您要练字,十分高兴,就特意派了胡学士。”
“快点穿,让大舅舅等久了,必定要罚我。”
果不其然,胡大公子在书房外等的脸都有些发黑。魏思宁忙走上前去,还没开口,胡大公子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万安。”
魏思宁扬起一脸笑,回道:“大舅舅免礼,大舅舅可曾用过早膳,我吩咐让小厨房为舅舅做饭。”
胡大公子冷着一张脸答道:“不必了,公主该练字了。”
胡大公子是胡家几代里边儿唯一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虽说在胡国公那里备受冷眼,可在翰林院可是实打实的学士。
魏思宁读书倒是一点就通,可偏偏这一手乱七八糟的字颇是愁人。魏思宁写一个字,胡大公子便摇摇头,写到中午字才练了没几个,案上却堆满了废纸。
午膳已经传了,可胡大公子还没有罢休的意思,直到红鸾催了好几次,胡大公子才肯放过魏思宁。魏思宁赶紧坐下喝了口水,唉声叹气地转了转手腕。
直到坐在桌上用膳时,还是苦着一张脸。红鸾去给魏思宁传了一盏莲子羹,正巧看见四公主带着宫人去御花园放风筝了,赶忙跑去禀告魏思宁。
大公主魏思宁正恹恹地拿着勺子挖酥酪吃,一听见四公主与人放风筝呢,扔下勺子就直奔御花园了。
四公主今日拿了个蝴蝶模样的风筝,高高地在天上飞着。
魏思宁喊了声“四妹妹。”笑着跑了过去,红鸾在后头急忙拎着裙摆。
四公主的生母丽妃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丽妃容貌艳丽,打眼一看就让人觉得被勾了魂似的。四公主魏思月说起来也不差,可比起丽妃来说还是差的多,人还颇为木讷无趣,在宫里也不算是个得宠的公主。
不过由于皇后日日照顾二皇子,再照看魏思宁难免分心乏术,便总是派几个宫女太监陪着一块儿去御花园玩耍。丽妃忙着争宠,也顾不上四公主。于是这两位公主便玩到了一块儿去。
四公主看见魏思宁,先是腼腆地笑了下,接着将风筝递给魏思宁,问道:“皇姐可曾用过午膳了?”
魏思宁看着风筝,颇有些漫不经心“用过了,今日胡学士来教我练字,我已然十四岁了,生辰过了便要及笄,父皇还像对小孩子似的,派人来教我练字。”
四公主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那下次练字皇姐叫上我一起,有我在皇姐也能有个照应。”
魏思宁听得这话,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拉着四公主的手也不放风筝了,吩咐小厨房做了几碗酥酪,姐妹二人一块儿吃酥酪去了。
下午,胡学士那边儿有事抽不开身,也没再来教魏思宁写字。魏思宁才闲下来,便看见红莺端着茶进来了。
魏思宁喝了口茶问道:“怎么回来了,那小孩儿如何了?”
红莺答道:“二公子今日将他带回国公府,国公便教了他几招,那孩子一点就通,国公一高兴就将他留在身边了。二夫人说奴婢留在国公府也没什么用处,便让奴婢回来了。”
魏思宁点点头“他无事那便好。正好你回来了,母后昨日又咳了,滋养了好些年这病也不见好转,你去太医院找院正再为母亲把把脉。”
红莺答了声是,去请院正了。
四公主吃完酥酪便回宫了,刚刚进宫门,一只茶杯便扔了出来,幸亏她走的慢了些,茶杯堪堪扔到她脚下。
丽妃板着一张脸,挺着大肚子款款走来。丽妃不愧是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即使大腹便便,却也有别样的风情。
丽妃招了招手,后头出来两个宫女将碎片打扫干净,这才抬眼说道:“今日你又去哪处玩了?”
四公主颤颤地答道:“御花园,同大皇姐放风筝了。”
丽妃眼神冰冷,刚想发火,却看见颤颤巍巍的四公主,叹了口气“下去吧。”
四公主如蒙大释,赶忙一溜小跑进了偏殿。
丽妃脸色并不好看,手里捏着茶杯,问道:“大公主及笄,皇上拟定了什么封号啊?”
丽妃身边的竹瑾答道:“娘娘,奴婢听伺候皇上的苏公公说是景泰二字。”
“景泰?芳尘韶景,国泰民安,果真是极好的字。”
“大公主是皇上的长女,自然是挑了好字来凑的。”
丽妃皱着眉说道:“本宫容貌昳丽,母家也是随先帝开国的功臣,哪儿比不上那个病殃殃的皇后了。偏偏她的一双儿女都能得皇上喜爱,本宫的公主却生的蠢笨木讷。”
竹瑾重新端来杯茶,递到丽妃手边,说道:“娘娘,皇后娘娘体弱多病,剩下的大皇子早早夭折,又连带着皇后娘娘伤心了一场。虽说诞下了大公主与二皇子,可二皇子三岁生了一场大病,如今痴傻愚笨,还日日吃药。皇上不过是可怜皇后娘娘罢了,又哪儿比得上娘娘的福气呢。”
丽妃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竹瑾一眼,说道:“也是,皇后身边除了大公主也没什么可靠的,公主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丽妃瞥了竹瑾一眼,厉声说道:“竹青那个贱人的肚子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皇上赏了她一盏避子汤。可昨个又是她侍寝,皇上方才派人来传封她做采女,但还是跟着娘娘您住。”
丽妃冷哼一声,说道:“她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便让她搬到偏殿去吧,再挑两个宫女给她,可别委屈了她。”
竹青的册封礼极为简单,拜过皇后也就算礼成了。
秋天晃着金灿灿的衣裙转了几遭就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一片银装素裹停留了一段时日悄悄无了声息。转眼间大半年过去,又是一个春天乘着柔柔的风转到了这儿。
魏思宁跟着胡大公子练了大半年的字,虽说字没什么长进,可难得养了个早起的习惯。以前总是日上三竿才往清宁殿请安,现在天蒙蒙亮便能到清宁殿请安问好了。
皇上与皇后都十分满意,一方面赏了胡大公子好些东西以表感谢,另一方面将这位公主练的更狠了。已然临近大公主十五岁生辰,作为命妇的国公夫人自然要来观礼,胡国公隐退的打算也只好先搁置,等礼毕再走不迟。于是闲着无聊,将魏思宁救回来的小韩崇也练的越来越狠。
不过公主殿下这大半年来贵人多忘事,又是练字读书,又是准备庆典,又是愁肠百转,竟然将国公府里的韩崇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转眼间就是大公主十五岁生辰了,宫里早早就开始准备,皇上为彰显公主尊贵特意开了国库,凡是好的华贵的都往上堆。是以国公到了宫里看见这样的场面,又想起了御赐的钓竿和鸟笼来,难免愁容挂了一脸,闷闷不乐。
魏思宁今日起的比练字时还要早,哈欠接连不断地打着,任凭宫人往她身上套着华服。红莺拿出一盘糕点,走到魏思宁身旁,轻声道:“公主先吃几块儿糕点吧,这礼毕还得好长时间。”
魏思宁神思还在梦中,咂了两下嘴,又睡过去了,最后也没吃上一口东西。
众人已在地坤殿聚齐了,魏思宁携着一众宫人在地坤殿静候着,红莺与红鸾替魏思宁摆好了五重华服的衣摆,站立两侧。
礼官高宣了声“传景泰长公主上殿。”
魏思宁赶紧打起精神入殿。这华服头饰重的很,好在身旁有红莺搀扶着,才省力了些。
皇后娘娘近日身子好了不少,再加上对魏思宁练字一事颇为满意,脸上一直漾着笑。待到魏思宁行完叩礼,皇后亲自为公主绾了发,戴上御制的鎏金玻璃八宝簪这就算礼成了。
礼官又喊声宣道:“礼成,皇上御旨,大公主魏思宁敬慎居心,柔嘉维则,肃雍著美。及尊其为景泰长公主,以享荣华。”
受封之后便是繁复无尽的听礼,果然大半夜魏思宁才得以安眠。第二日午时面圣谢礼后也就没什么事做了,猛的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魏思宁一想现如今她已然是景泰公主了,身为长公主就得行使长公主的权利,转身拿着令牌出宫游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