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A -A

  长公主府是年前就建好了的,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只差公主搬过来了。

   按原计划来说,魏思宁打算着册封礼礼成后就搬的,只是皇后又留她在清宁殿住了些日子才耽搁了。魏思宁看过长公主府觉得甚是满意后,让人赶着马车直奔了国公府。

   国公府里已经开始忙上忙下地收拾行李了。魏思宁刚下马车,二夫人苏雅君便笑着走上前,行了个礼道:“长公主万安,父亲在与夫君练剑呢,母亲在院里收拾东西。您先在前厅坐坐,我去请。”

   还没等魏思宁开口,这位二夫人便风风火火地去请国公和国公夫人了。

   魏思宁往日来都是直接进府,今日老老实实在前厅坐着还是头一遭。不一会儿有个穿着体面的孩子端茶来了,这孩子十几岁的样子,模样却十分周正,眉宇间尽是英气,只脸上还有只属于孩童的圆润在。

   这孩子衣着虽不像胡家公子那样华贵,却也不像是小厮。他只是端了杯茶,便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红鸾在一旁提醒道:“这是韩崇,就是您以前与二公子救的那个小孩子。”

   魏思宁吃了一惊,问道:“这才大半年,变化怎么这么大?”

   红莺也是纳闷,红鸾接过话答道:“国公爷说大公子与二公子膝下无子,只好用他来聊以慰藉,便日日教他耍刀弄枪,还让大公子来教他读书识字。国公夫人每每做了吃食,都是他与二公子吃了,变化能不大吗。”

   魏思宁听到这儿,不免有些担忧国公府日后添的小孙儿了。

   胡国公与二公子刚练完剑,满头大汗地跟着国公夫人和二夫人来到了前厅。国公夫人刚一见到魏思宁,便抱着她亲厚地叫着瘦了瘦了。

   魏思宁自打开始练字,每日都起的早睡得晚。又一边儿忙着筹备及笄礼,整日忙的浑浑噩噩的,瘦了也应该。

   魏思宁灵机一动,把脸埋在国公夫人的胸口,娇声道:“若是大舅舅不每日都来让宁儿练字就好了。”

   国公夫人还没开口,胡国公皱着眉头,大声斥道:“这混小子不在家折磨老夫,竟然又去折磨老夫外孙女了。”

   国公夫人最看不上胡国公这幅胸无点墨的样子,冷着脸咳了一声,胡国公便一言不发,板着脸坐下了。

   国公夫人说道:“那外祖母去向皇上求求情,让你大舅舅歇几天可好?”

   魏思宁一想如今父皇与母后都对大舅舅满意地很,让他不来教练字不大可能,倒不如能歇几天是几天。魏思宁想通越来越觉得这想法极为好,绽了个大大的笑容,与国公夫人和二夫人聊了好长时间才离开。

   魏思宁来时还带了好些奇珍异玩,走时也都赏了下去,整个国公府都喜气洋洋的。除了从头到尾都未曾与魏思宁说过一句话的胡国公,再就是一直缩在墙角不敢上前说话的韩崇了。

   韩崇从小在大金牙身边讨生活,活的也算是玲珑剔透。他一直筹备着偷偷跑了,但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跑了好几次也没跑成,最后还被大金牙打得下不了床。从大金牙手中逃脱对他来说委实是人生幸事,如今又能住在国公府受人教导,更是感恩戴德。

   是以他日日思念着救他于水火的那位小姐,却是见也见不到,只能每日摇着那小铃铛聊以慰藉,时间久了更是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为了这种情愫,他又想好了万全之策。

   那位小姐与二公子的亲厚模样,定然是关系不一般的。待日后他考取了功名,在朝做了官,便大可厚着脸皮让胡二公子待他向那位小姐提亲。

   今日是见到了那位小姐,也知道了那位小姐并非只是寻常富贵人家。景泰长公主,受尽了种种宠爱,又岂是他这样的人配的上的。莫说是配的上,就连至少叫上一声姐姐也是大逆不道的。

   胡国公心情不好,便将韩崇叫去练功了。韩崇心情也不大好,便任凭胡国公使唤他练功了。两人直到天自然暗的不能再暗,国公夫人催的不能再催,才回去休息。

   不过四五天,国公府便给搬空了。胡国公与国公夫人走的时候下了命令不让人哭,魏思宁百般不舍只能化了包眼泪噙在眼眶里打转。

   胡国公是回故里养老的,但两个儿子却在朝中还任着官职。左思右想,也就把韩崇留给了胡大公子这个看起来稳健的儿子。

   韩崇相思惆怅地苦,可魏思宁便不是这样了,伤心了几天,也就吃得香睡得香,连玩也要挑好的玩了。

   又玩了几天后,得了旨意,收拾妥当便搬去了宫外的长公主府。搬去宫外,自然也就不必再练字,魏思宁心里尽是开心。

   皇后娘娘嘴上虽说舍不下魏思宁,可刚一送出宫,便急忙回清宁殿端着药碗喂二皇子吃药了。

   魏思宁的及笄礼,丽贵妃是没去的。因她为皇上产下了宫里的第五位皇子,眼下已然是丽贵妃了。丽贵妃现在还在月子里,显得十分的柔弱。

   自打五皇子诞世,皇上算是日日待在丽贵妃的文秀宫。这样的待遇,也只在嫡公主魏思宁诞世的时候才有过。

   皇上在文秀宫里待久了,不免会到竹采女那儿坐坐,这一来二去,竹采女也有了身孕。一宫中有了一位生产的主子,又有了一位怀有身孕的主子,文秀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热闹是热闹不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的。皇后娘娘向来喜净,又常年疾病缠身,还得照顾一个有病的皇子,自然分心乏术,顾不过来。

   皇上体恤皇后,也为了嘉奖丽贵妃,就将协理六宫的大权交给了丽贵妃。

   丽贵妃从王府时便跟着皇上,如今也有个八九年。不管皇后有意无意与她争宠,她都已然一厢情愿地斗了八九年了,现下得了大权,更是春风得意的不得了。

   各宫妃嫔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忙往文秀宫里跑,恭喜道贺的人将文秀宫挤了个满满当当,热闹了好一会儿人才散。

   丽贵妃身边儿的竹瑾上来禀报道:“娘娘,玉贵人求见。”

   玉贵人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家中也无人深居什么要职,以至于生了一位二公主,才将将是个贵人。

   丽贵妃今日心情好的很,也不少听这位玉贵人说些恭维话的一会儿功夫。

   果然,玉贵人刚进宫行了礼便开始说起一番恭维话。不过这恭维的话说的颇为动听,丽贵妃受用地很。

   玉贵人眼神突然一变,说道:“娘娘,嫔妾今日闲来无事读了读古书,正巧读到了孝文窦皇后从宫女到被尊为太后的故事。觉得这位孝文窦皇后果真是女子中的翘楚,竟能从卑贱的婢女,一路走到了太后之位。”

   丽贵妃神情一凛,说道:“有什么你便直说,本宫可不喜有人拐弯抹角的。”

   玉贵人矮身一福,说道“娘娘息怒,大皇子三皇子夭折,二皇子痴傻愚笨,四皇子平庸无能,宫里如今备受宠爱的也只有您的五皇子。若是再多了一位六皇子,那这孝文窦皇后之例,也未必无迹可寻呢。”

   玉贵人笑了一下,继而又说道:“娘娘怀胎时可幸亏没接触杏仁这样的东西,嫔妾家中就有一样杏仁,可是伤胎利器。与寻常杏仁没什么两样,极难分辨。嫔妾家中有好些孕妇不知情,吃了这种杏仁,严重的血崩而亡,母子俱损。”

   丽贵妃摆摆手,竹瑾便让人搬了把椅子来。丽贵妃喝了口茶,道:“竹采女喜爱杏仁,明日你去给她送些,可别记错了,送成那味伤胎的杏仁了。”

   竹瑾答了声是,又派人为玉贵人上了盏茶。

   皇宫里是从来做不到真真正正的雨露均沾的,有人的日子好过了,就得有人的日子难过。丽贵妃这边儿正春风得意,竹采女却过的可谓是步履维艰了。

   竹青原本只是伺候丽贵妃的一个宫女罢了,如今就算是如今有了身孕,也只是个身份低微的采女。宫里向来是见风使舵,内务府的见丽贵妃如此不待见这位采女,难免在吃穿用度克扣些。

   皇上日日忙着前朝朝政,还要顾及着病殃殃的皇后与二皇子,现在又要疼爱着丽贵妃和她的一双儿女,时常忙的心力交瘁,也就渐渐地将这个有孕的采女给忘在了脑后。

   直到竹采女生产那天,皇上才想起宫中还有这号人物。

   竹采女生产那天正巧魏思宁来宫里请安,才有幸看到这一场面。

   魏思宁同皇后娘娘来到文秀宫时,竹采女已然发作了。这一胎显然生的极其艰辛,里头惨叫声不绝于耳,隔着屏风还跪了一排太医。太医火急火燎地商量着对策,却是急了个满头大汗也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太医院正休假的院正请了回来。

   已经到了年根底下,天冷的不像个样子。皇后的身子骨熬不住,由人搀着回宫歇息了。皇后为彰显对竹采女的关怀,特意将魏思宁留了下来。

   魏思宁长在后宫,虽说不少见女子生产时的模样,可如此惨烈的还是头一次。魏思宁才刚坐下,丽贵妃便带着玉贵人姗姗迟来了。

   魏思宁见过这位风姿绰约的丽贵妃娘娘,却对她身侧这位玉贵人没什么印象。魏思宁是从来不会为难自己的,想不到也就不再想了。

   丽贵妃显然是没想到魏思宁在这儿,笑着矮身一福,道:“景泰长公主今儿怎么得空进宫了?月儿与公主交好,可少不了又念叨公主呢。”

   魏思宁被竹采女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弄得心神不宁,也不大想与她来回恭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声:“丽娘娘喝茶。”

   丽贵妃听了,也真坐下来安安稳稳地喝茶了。魏思宁也挺佩服这些后宫中的女人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稳稳当当地喝茶聊天算计别人。

   不一会儿,皇上也到了文秀宫。众人向皇上行了礼,可皇上显然更在意他的皇子,随手一摆算是让他们平身了。

   魏思宁一想,宫里统共就这么几个皇子,父皇着急了些也是应该的。忙给皇上端了杯茶,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

   而此时丽贵妃却收了先前悠哉悠哉喝茶的样子,眼底脸上尽是着急。魏思宁砸了咂嘴,丽贵妃这表面功夫十分敬佩。

   竹采女从晌午开始生产,一直生到了日落时分。竹采女身边的宫女带着一脸喜色小跑过来,还没站稳当便跪了下去,磕着头禀道:“回皇上,采女生了,是位皇子呢。”

   丽贵妃听见皇子二字肉眼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转了转眼珠,这才笑着福了福身子,道了几声“恭喜皇上。”

   魏思宁倒不关心这位采女所生的是位弟弟还是妹妹,她此刻最挂心的还是母后的身体。刚想开口退下,却又来了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跪下禀道:“皇上,不好了,竹采女她血崩了。”

   血崩之症,从古至今都没有救回来的。皇上虽说下令尽力医治,可到最后竹采女还是去了,留下个孱弱的婴孩在世。

   皇上为显皇家恩德,特意破格追封了竹采女做了贵人,封做怜贵人。怜贵人一生跌宕坎坷,这个怜字也刚好衬她。

   怜贵人留下的六皇子便照例留在皇后身边抚养。

   不过怜贵人实在是没什么分量,再添上年宴的热闹,宫中各位忙着争风吃醋的嫔妃便更不记得什么了。

   是以,魏思宁觉得颇有些奇怪,怎么宫中才没了一位妃嫔还能将年宴办的如此热闹。

我要报错】【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
不下江南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