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光景。
我是听奶奶说起这个故事的。
那时候，新中国刚成立不久，百姓的日子，也是刚安定下来。
那时候的中国北方，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炮火洗礼，已经是遍地狼藉。当地的原住民，年轻点的，全都外出逃难去了。老的跑不动，只能留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苟且活着。
由于大片大片土地长期无人居住，于是，渐渐地，野草，树木长得遍地皆是。而狐狸，黄鼠狼和各种各样的动物，也就成了土地上的新住民。
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就和一位年老无力逃难的老人有关。
我们村外有一条长堤，叫做千里堤，传闻有千里之长，跨越了两个省份。
这条堤，据说是清朝时候就有，是本地防洪的重要枢纽。堤外常年翻滚着汹涌的河水，一到夏天，大雨滂沱的时候，堤外的水甚至会蔓延过来，淹没堤这边的土地。
有一位老人，就住的离着条堤不远。
他独自一人生活，不知道多久了，方圆百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只有百里外的城区，才有活人踪迹。
早先几年，老人还隔3差5起个大早，去城里转转，享受一下人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独。
可现在，他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再也走不了长路了。
这天是冬至。
老人迈着踉跄的步伐，趁着晌午，来到堤上散散步，晒晒太阳。
堤外的水面，已经全部结冰了。老人一路走，一路欣赏着冰上的风景，他忽然看见，距他不远的冰面上，似乎倒着个人。
“喂，喂！”老人喊了两声，那个人没反应。
老人有点着急，这种天气，趴在冰面上，用不了多久，就该没气了。
于是，老人顾不得危险，就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冰面。
冰面光滑极了，他只能跪在冰上，像婴儿似的用四肢爬行。
等爬到那人跟前时，才发现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看起来也就30岁出头的年纪，穿着挺体面的，像是城里人。
她似乎是掉湖里了，身上水淋淋的，她面前有个大冰窟窿。
老人又喊了女人两声，女人没应。于是，老人走上前，摸了摸女人的手，冰凉的。
看来，是死了。
老人本想把女人背到岸上安葬，可他太年迈了，有心无力。
于是，老人只好放弃，独自一人回到岸上去了。
晚上，老人从面缸里舀出为数不多的一点白面，又把挖来的野菜剁碎，他想包顿饺子吃。
他自己一个人，手脚也不灵便，忙活了许久，才把饺子包成。
于是，他在灶台下点起火，打算煮饺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邦邦邦”的敲门声。
这里荒郊野外，白天也难看见个人影，何况是三更半夜了。
老人以为，又是狐狸在整他，他已经习惯了。
以前，到了后半夜，他也是时常听到敲门声，门外还有那种大舌头似的，含糊不清的尖细声音，依稀分辨出是在叫：“开门。”
于是，他急忙下炕去开门，结果打开门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是远处，一个犬样的畜生，两只眼放着光，见他开了门，顿时较细的叫了两声，像是在笑，随后就一甩尾巴消失在夜色里。
所以，听到敲门声，老人不去理会，继续烧火，包饺子。
“行行好，开开门吧，开开门吧。”门外有人在说话，而且是个女人。
这说话声分外清晰，不可能是狐狸，绝对是个人！
于是，老人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真是个女人！
此时天上正下着雪，女人身上满是雪花，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老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况且，他也买不起蜡烛，所以屋里只有灶膛里的火带来一丝光明。
老人看着女人，却看不清她的容貌，连衣服花纹也看不太清，只觉得这女人怪眼熟的。
于是，老人让进了女人，并问她：
“闺女，你是哪的人呀？咋这大晚上的，跑这地方来了。”
“哦，大爷，我是城里的，白天和我家那男人打了一架，气不过，就自己跑出来，结果，迷路了。”女人说着，进了屋，坐在了旮旯里。
老人本以为女人冷，想让她在灶膛边坐着，暖和暖和，但女人执意坐在旮旯里。
大概是害臊吧。老人想。
于是，老人继续烧火。过了一会儿，饺子熟了。
老人先盛了一碗，给女人送去。
那旮旯黑的什么也看不清，老人就说：
“这黑灯瞎火的，也没法吃饭，我点个灯吧。”
老人说完，从饭桌上方吊着的菜篮子里，摸出一盏煤油灯。
这灯，老人一直舍不得用，想等到过年再点。不过，今天来了客人，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灯点着了。
老人把灯放在饭桌上，灯光下，女人的样貌终于清晰起来。
这，这不是白天在冰上看到的那个女人吗！
老人顿时吓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那女人浑身湿透，都结成冰了。可她目光呆滞，丝毫不觉得冷。
老人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遇见水鬼了。
这种鬼，就是栽在河里淹死的人，心中怨恨难平化作的。她们只在水里活动，不过，大雨天或大雪天，它们就能上岸。
老人心说，多亏我这灶膛里烧着火，不然，怕是要让这个东西给弄死了。
不过，这个时候，灶膛里的火苗，忽然跳动了起来。
柴火快烧没了。
女人手指头动了动，开始往老人这边靠。
老人连忙坐到了灶台边。
女人不敢过来了。
可眼见灶里的火烧不了多久了，老人一咬牙，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塞进了灶膛里。
火又旺了！
老人本就家徒四壁，这板凳，可算是老人一件珍贵的家具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老人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他还有一杆猎叉呢！
老人年轻时是打猎的，有一杆猎叉。那猎叉不知沾染过多少动物的鲜血，就像屠户手里的屠刀一样，能镇邪！
于是，老人从灶里掏出一截熊熊燃烧的木头，出了门，去屋后的窝棚里拿他的猎叉。
雪还在下。
老人刚出门，就听“吱呀”一声门响，女人跟了出来。
老人手里有火，女人不敢上前。
于是，老人来到窝棚里，找到了自己的猎叉。
多年不打猎，这猎叉的叉头，仍然是寒光闪闪，映着地上的雪，直发蓝。
女人看到猎叉，明显后退了几步。
老人大喝一声：
“畜生，看叉！”随即一叉叉上去。
女人惨叫了一声，猎叉正插在她胸口。
女人带着叉，没命地跑了。
第二天天空放晴，老人出门一看，只见地上一大滩黑血，一溜流到了堤岸上。
老人顺着血迹，找到了趴在一株大杨树底下的女人。
这时候，有几个从城里打工回来的年轻人，要回家重建家园，正好路过这里。见到老人，和地上带着叉的死女人，以为老人是杀人犯，立刻就要抓住他。
老人连忙解释，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并给他们看了地上的黑血。
大家还不太信。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看到女人的脸，不由喊起来，说认识女人。
他说，是女人是他工友，和他在一个厂里打工。早先几天，女人和她男人大吵了一架，女人气不过就投河了。她男人连忙去下河捞人，可至今也没捞着。
这下，大家都信了。
于是，老人杀水鬼的故事，就在千里堤岸边流传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