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丁原身死,其部曲在吕布的统领下,转身就“重归”了并州牧董卓麾下的消息迅速传扬开来。
立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直到第二天,有心人才忽然发现,原来不但丁原死了,手下的兵马没了,就连洛阳城内的南北两军大营,也都已经彻底被董卓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朝堂上下瞬间哗然,浑不知该如何应对。
愤而怒斥?
当面指责?
已经于事无补,在明知道对方处心积虑的情况下,还贸然强行奋起发难,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那只会自取其辱。
不闻不问?
或者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董卓此人,忽然暴露出狰狞的一面,甚至更是罔顾律法,越权掌控了洛阳军队。
这本身就和谋逆犯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怎么可能当作视而不见?
但是,不忿归不忿,现实却相当残酷。
一方面,南北两宫的一夜屠戮,无疑等于是撕下了刘姓皇权威慑上,那层外强中干的伪装;
另一方面,也让太多的人意识到,乱世即将到来的时候,所有的规矩和律法,一旦失去了武力威慑作为保障,都会在野蛮和拳头下,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而事实上,当前的董卓,就已经掌控了洛阳城九成以上的兵马。
换言之,他如果真想横下心来做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有整个洛阳上下的兵马在手,还真就能无视一切皇权和律法的约束。
就是这么一力降十会,简单粗暴的不需要和你讲什么道理。
毕竟是从尸山火海中杀出来的,骨子里带着的,就是这种杀伐果断的悍勇和野蛮。
所以,这种人要是忽然不和你将规矩了,那么谁敢迎难而上,一头撞上的,就肯定是带血的刀锋。
何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而就在这种既成的事实之下,朝堂上下顿时齐齐失声,再无一人敢言。
只能容后再做打算和应对。
……
朝会之后,董重拧着眉头回到了府里。
他这几天,正忙着和满朝文武百官来回扯皮呢,没想到扯来扯去,都没有扯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反倒是后路直接被人给抄了。
作为骠骑将军,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上下的兵马,相比之下,还真不够董卓看的。
后知后觉啊!
他只能这样在心里懊恼不已。
还以为等和那帮官员商量出一个结果,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慢慢梳理整顿南北两军大营呢。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然等来了一个寂寞。
而南北两军大营,却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捷足先登了。
这特么就有些不讲武德了!
董贼此人,实不当人子啊……
这时候,下人跑了进来,说有人过府拜访,自称是董卓派过来的。
董重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最终还是说了声,“把人请进来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卓身边的谋士李儒。
董重强压着心头的不快,招呼着李儒用茶,“先生所为何来?”
李儒淡然一笑,“我主见董骠骑大祸临头却犹不自知,所以才让在下过来,特意提醒将军一声。”
董重脸色一沉。
冷笑出声,“董仲颖这是要恐吓本将军吗?是不是觉的掌握了洛阳大半的兵马,就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
李儒面色一正,“董骠骑何出此言?我主与将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来恐吓一说?”
董重表情略显舒展。
疑惑道:“那先生所言本将军祸事又从何而来?”
李儒这才“恍然大悟”似的重新露出了笑容,“董骠骑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察觉,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中?”
董重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泛起了不祥的预感,似乎隐隐被触动了某些敏感之处。
但嘴上还是倔强了一下,“还请先生明言。”
李儒手捻三缕长须,呵呵轻笑,“董骠骑联合对方铲除宦官和当朝两位元舅,想必是因为得到了对方不小的承诺吧?可事到如今,董骠骑又拿到了什么?
“袁本初、淳于仲简、袁公路、曹孟德等人,皆已先后逃离洛阳,吴匡、张璋等,皆属不入流者,当日屠戮两宫之人,如今洛阳之内只剩董骠骑一人,独自承受何太后和皇帝的怒火,这不是被人利用了,又是什么?”
董重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再仔细回忆一下事情的经过,似乎……自己是真的被人算计利用了。
当下也不隐瞒了,“的确,是有人许诺说,事后可联合起来,改立渤海王为帝,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想到……。”
李儒再次呵呵冷笑,“没想到对方一直在拖延时间对不对?董骠骑糊涂啊……少帝当初就是袁家为首的势力,借口长幼有序而扶持上位的,怎么可能会自行打脸,去无缘无故的行废立之事?”
董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讷讷不敢言。
却见李儒忽然展颜一笑,“但是董公就不一样了,董公初入京畿,若行废立之举,那就是顺势而为了,如果再有骠骑将军的鼎力支持,又有何人敢于阻挡悖逆?”
董重像是被直接点醒了似的,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忙不迭问道:“董公为何要相助于我?”
李儒轻轻摇了摇头,“非是我主要助你,而是彼此互利互助而已,到时候,董公进位三公,董骠骑执掌大将军位,共同携手威压朝堂,同秉朝政,不正应了你我之愿尔?”
董重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轻轻一掌拍在了胡几上,“此言甚是,知我者,董公也!”
……
第二天晚上,董卓设宴招待百官。
趁着酒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主张,“当今天下乱起,民不聊生,汉室江山无复往日威严,而少帝暗弱,不可以奉侍宗庙,为天下之主。
“卓不才,今日当效仿伊尹、霍光,改立渤海王为帝,诸位可有不同建议?”
三公九卿之下,百官尽皆面色惶恐。
董卓哈哈大笑,“当年霍光定策,延年按剑,有敢沮大议者,皆以军法从事。”
一副我就是要用武力镇压,让你口不能言,行从谏如流之实。
你能把我怎么样?
在座者一时无人敢于质疑。
董重却哈哈一笑,“董公之言甚是,毕竟少帝自小成长于民间农户,实不足以承担中兴汉室之重任。
“倒是渤海王,随侍先帝身边已久,耳濡目染之下,兼且聪慧非凡,深得先帝喜爱,所以,改立一事,重,当尽全力支持。”
众人更是心里一惊。
糟糕……看样子,二董这是已经携手共进退了啊。
换言之,整个洛阳城的兵马,现在已经算是铁板一块了,旁人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忽然有了种“卑贱武夫骑在文人士子脖子上拉屎”的荒谬既视感。
唯独尚书卢植不服。
直接拍案而起,“当年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才会有后来的废立之事,而如今少帝富于春秋,平日行止并无失德,岂可拿前事与之相比。”
董卓大怒,就要起身拔剑。
真当我说话像放屁啊,一剑劈了你,就看谁还敢反对。
旁边的蔡邕连忙上前劝阻,“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如果今日因言行无过而被杀,那天下士子悠悠众口,将军又如何堵之?”
董卓恨恨的放下了佩剑。
只是淡淡开口,“子干年纪大了,也该告老还乡,好好安度晚年余生了。”
一句话,就终结了卢植的官场生涯。
而经此一事,宴上再无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就连太傅袁隗,在董卓假惺惺的示意下,都选择了默认。
董卓终于觉的自己试探清楚了这些人“外强中干”的真实面目,心底豪气顿生,再一次有了种睥睨天下的酣畅淋漓。
“待来日朝会,卓会安排人马,去伏波岭接回渤海王,行废立大典,到时候昭告天下,在座诸君皆为从龙之臣,哈哈!”
……
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传递进了皇宫。
何太后看罢,半响无语,脸色煞白,沉思良久,才心里一横。
既然已经无力可借,那就干脆一拍两散,鱼死网破吧。
于是驾轻就熟的开始安排了下去。
就算别的事情顾不上了,但是,身为后宫之主,也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
所以,就算我得不到了,别人也休想翻过身来,再把我压在下面。
何进不行,袁家不行,董老太后……同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