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次齐齐暗自吞了口唾沫,瞬间感觉心里哇凉哇凉的。
就连蹇硕和刘青都有些被惊呆了。
我去,感情殿下还藏着这么一手呢,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的。
摆明了就是底气十足嘛!
尤其是刘青,他平时可是一直负责照顾刘协的日常和起居的,但刚刚那玩意儿,他却是真的从未见过啊。
只能说,殿下果然不愧是殿下……
脑残粉二号正式诞生!
郭太轻轻“咳”了一声,朝两边示意,“还不把这逆贼拖出去,岂不是扰了殿下的清兴。”
仆从连忙七手八脚的抬着那具尸体往外走,额头上的空洞还是那么的森然醒目,刺眼异常。
刘协倒是依旧表现的一脸淡然,“好了,不要因为这个惊扰到了大家的兴致,咱们继续聊咱们的。”
於夫罗率先响应,“正是,正是……不如大家一起敬殿下一杯?”
气氛再次回归和谐……
虽然里面已经多少掺杂了一丝莫名的诡异。
刘协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笑得谦和而儒雅,“非是孤虚言恐吓,而是将军和单于你们二位,这次是真的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呢。
“因为此人找上你们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假二位之手,引董卓和丁原的兵马入驻京畿,孤也相信不久之后,这个猜测就会得到证实,到时候真假自见。
“不过既成事实之日,也就意味着再无更改的可能,而自古以来,凡引兵入京畿者,从来都是祸乱天下之源,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
“当然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只不过到时候,万一有人故意把由头强加在白波与南匈奴身上,二位又是否禁得住大汉秋后算账的征讨?
“别的暂且不说,单只是孤被你们掠来这一条,估计二位就洗不清了对不对?天家威严又岂容轻易冒犯?”
郭太和於夫罗这次是真跪了。
不只是怕了刘协那个诡异的“掌心雷”,也是后怕万一真如刘协所言,他们成了全天下征讨的对象,那可真的就是藏无可藏,躲无可躲,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万望殿下给我等指条明路,属下今后必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刘协虚扶了一下二人,“起来吧,孤之所以主动前来,本就是要让二位认清形势,不要误入歧途嘛。”
郭太和於夫罗重新入席。
还是由前者开口,“还请殿下明示,太此后定当遵从殿下安排,不负殿下所望。”
一连三个殿下,已经鲜明的表达清楚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刘协欣然接受,却还是叹了口气,“洛阳京畿的这次动乱,已经势在必行,无可挽回了,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估计宦官和大将军他们,都会被借机一一除掉。
“然后,很可能掌控朝堂的,就是董卓此獠了,此人狼子野心,悖逆无道,其危害犹盛窦氏一筹。
“到那时,天下诸侯必将群起而攻之,甚至有可能聚天下诸侯,而共讨董贼。
“所以,孤到时候需要你们趁机出兵河东和河内,扼住孟津关周边地域,直接封死对方西逃的去路。”
郭太愕然,“就……这么简单?”
刘协自信地一笑,“对,就这么简单,至于细节上如何布置,孤自会提前告知你等,别的不敢保证,表你们名正言顺的坐拥河东郡,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单于这边,说实话,孤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归故土。”
两个人大喜,再次离席拜倒,“唯!”
刘协淡然一笑,“你们皆是我大汉子民,可惜如今汉室社稷,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庙堂朝纲混乱,政令不清,贪腐成风;
“地方上则上行下效,士族豪绅更是为虎作伥,以至于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此大汉之忧痛,万民之哀伤。
“所以,病入膏肓之体,非猛药不可治愈,但孤不希望看到你等,效仿张角那样,裹挟百姓为祸四方,以至于留下千里饿殍,遍地狼烟。
“那不是起义,纯粹是为一己之私,而罔顾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就算这不是他的本意,也侧面衬托出了他的好高骛远和不自知,以至于雪上加霜,引来的人间荼毒。
“当然了,往事已矣,人还是得往前看,别管他人在做什么,孤只希望从现在开始,只管做好自己那就够了,仅此而已。”
郭太和於夫罗对视一眼,再一次率众当席拜倒,“此后必生死追随,永不背叛。”
刘协并没有在太行山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他在第二天,就带着蹇硕四人离开了,走的还是来时的路线。
蹇硕在路上,才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殿下为什么说董卓才是最大的祸患?不应该是袁家为代表的那些士族吗?”
刘协呵呵一笑,“这些士人算尽了利弊纠葛、人情世故,可惜,他们却算不透一点,那就是人心,因为人心这玩意儿,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迁而不断变化的,而董卓,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一个……”
蹇硕皱眉,“据说董卓从河东郡起兵时,只有五千的骑兵,单凭这点儿兵马,又能在洛阳城里搅动起多大的风浪?”
刘协冲他诡异的一笑,“不是只有那些士人,才懂得玩什么玩阴谋诡计的,算人者,人恒算之,此乃千古颠扑不破的至理……所以,且行且看吧。”
蹇硕抬手挠了下头皮。
心说,话倒是记下来了,问题是这和我想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啊?
干脆直白一些不好吗?
发了一会儿怔,才继续打马追了上去。
……
八月初,有捷报送入洛阳京师,表明白波贼和南匈奴溃皆已不成军,残部退入大山,不复为患。
本来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朝堂上下皆欢欣鼓舞,还特意下诏,让董卓、丁原进京面圣,上朝接受封赏。
但仅仅过了没几天,两个人就齐齐上书了,不是感谢什么皇恩浩荡,而是直接谏言请诛宦官,以正朝纲。
而这会儿的丁原,已经进驻河内,与洛阳之间,隔黄河和北邙山相望。
董卓则陈兵洛阳以西30里的夕阳亭,然后驻足不前。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孤身直入洛阳,而是以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摆出了一副谏言不纳,那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消息传扬开来,朝堂内外瞬间甚嚣尘上,开始彼此争论不休,整个洛阳城一时间到处变的云波诡谲,私下里更是暗潮汹涌。
何太后对此,当然是坚决不同意的。
她也是颇有些见识的女人,当然知道宦官的存在,对于刘辩的统治,是利远大于弊的。
因为宦官就等于是皇帝的家奴,是皇权的附庸,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假他们之手,去制衡朝堂势力。
所以在她的眼里,兄长何进也好,宦官也罢,都是她们母子的基本盘,一旦失去了,就意味着会被彻底架空所有权力,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人算计到变成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
她如果不想让刘辩变成傀儡,那就必须把何进和宦官笼络在一起,然后抵制士族对皇权的奢望。
一旦何进和宦官之间出现了隔阂,那就可能会被士族逐个击破。
之前的那个大将军窦武,不就是在这个事情上拎不清,以至于惨死当场?
所以,何太后绝对不会让何进再重蹈覆辙。
只是,董卓和丁原来势汹汹,想来也已经和士人搞到一块去了。
而这样一来,何进的话语权,就无形中被限制住了一些。
所以,想来想去,她终究没有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只能用了个“拖”字诀。
这一拖,就又是几天过去了。
而这会儿的何进,已经同样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特么……好像还是引狼入室了啊。
士人亡我之心,果然是从早到晚,不死不休啊。
看来,这些人是一个都不值得去信赖了。
有心跑去伏波岭,向刘协问一下计吧,又觉得实在拉不下那个脸面。
于是想来想去,最后一拍脑门,用最短的时间,再一次给刘协筹备了一份钱粮,这才着人随着运送的队伍,想顺便求个指点提示啥的。
他觉得刘协那边,或许会有好办法也不一定呢。
反正都是慷国库之慨,倒是不会心疼这点儿钱粮什么的。
只是,东西虽然送出去了,但还是需要等一会儿的。
就在这时候,宫内传来信儿,说让他进宫一叙。
信是何太后遣人送来的,他也没有多想,随便带着俩亲卫就直接过去了。
到了宫里才知道,原来何太后召集了宦官们,想要一起商量出个应对之策,顺便也让何进参与进来,凑一块儿合计一下。
只是,这边坐下才商量了没几句,外边就忽然传来了喊杀之声,伴随着的还有一些凄厉的惨叫。
随即,一个小黄门就“砰”的一声撞开了房门,开口就喊,“大将军带着人马杀进宫来了,扬言要诛尽呃……”
话还没说完呢,就直愣愣的看到了站在里面的何进。
心说,靠,那外面带兵的是谁?为什么都高喊着大将军要清君侧,诛宦官?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没等何进反应过来,宋典倒是率先反应过来了,“屠家子,欺人太甚啊,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不管不顾,拔刀就砍。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顺势逃走的不少,但义愤填膺被怒火湮灭了理智的,却是更多。
人多势众之下,可怜何进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不知道身上已经被砍了几刀,然后就开始意识模糊了。
恍惚间。
他似乎看到了袁绍、袁术、吴匡、曹操、董重等带人,见人就砍,到处一片杀戮,皇宫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这一瞬间,何进在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才终有所悟:这一生,究竟是对是……错?
随即,意识瞬间被黑暗笼罩,再无半分名利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