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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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朝阳一点点儿从远方的地平线上跃出。

   将阳光努力撒向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但却穿不透监牢内人性的黑暗。

   县衙内。

   半死不活的梅仁耀被抬到了庭院中。

   不是有大量的药物吊着,

   恐怕此时的他早已一命呜呼。

   昨天的和尚正用一支笔,

   蘸着碗中红色的液体。

   在地上勾画着繁杂的符图。

   待阳光照射进庭院的那一刻,

   圆形的符图无火自燃,沿着符图的纹路,地上铺就的大青石也被烧得滋滋作响。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液化成岩浆。

   发出淡淡的金光。

   映照的庭院中的阳光都黯淡了许多。

   像被吸收了似的。

   少顷,和尚示意将梅仁耀抬进去。

   被脱得赤条条的梅仁耀被放在了符图的中心。

   晶莹的、溃烂的、密集的痘泡。

   布满全身。

   那恐怖的模样令众人皆感不适,

   纷纷别过了头。

   这哪还有一点人的模样,简直是人形怪物。

   和尚却并无异样。

   走上前去,取出一把匕首。

   朝着梅仁耀心脏的位置一刀扎了下去。

   梅县令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见此,不免一声惊呼。

   “大师,这是………”

   梅县令后半句话并没有喊出口。

   却在心里嘀咕道。

   这是救命,还是杀人呀。

   那和尚并未理会。

   匕首甚至转了几转。

   梅仁耀也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似乎是已经死了。

   但那微弱起伏的胸膛,还迸发着一丝生机。

   和尚回身小心翼翼的取出盒中的九死还魂草。

   像种菜似的插入到了梅仁耀的心脏位置。

   以指为剑,将一丝天地能量引入梅仁耀的胸腔。

   便退到了符图外边。

   此时,七八桶鲜红色的液体。

   一桶接一桶的被缓缓倒进符图的凹槽。

   而梅县令看着这一桶一桶的液体被倒进去,

   也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最清楚这些液体是什么。

   这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生命,

   是几十个童男童女身上全部的鲜血。

   他思考了整整一夜,

   但事情已经办到这种地步。

   说什么他都舍不得放弃。

   纪家这棵大树他都铲了,

   更何况区区几十个人。

   而人就是如此,一旦迈出了那一步。

   便会变得疯狂,再无所顾忌。

   “叮铃……”

   一声脆响。

   和尚摇响了手中的铃铛,

   一串串晦涩的经文自他的口中念出。

   梅仁耀的身体一颤。

   那干枯的呈褐黄色的九死还魂草。

   干缩着的身体慢慢舒张开来。

   像一朵褪色的金丝菊花。

   在花心的位置慢慢浮现一抹红色。

   继而向着四周蔓延。

   梅仁耀的躯体不住的颤动。

   符图纹路上上的血液,像奔腾的小溪,

   向着梅仁耀的身体汇聚。

   沁入他的肌肤。

   沿着血管一路奔腾至胸腔。

   源源不断的滋养着那株九死还魂草。

   九死还魂草此刻像活了一般,

   不再呈现平常复活后的碧绿色。

   而是通体血红。

   它,极速的舒张着枝条。

   像久旱逢甘霖的小草,

   疯狂的吸噬着血液,

   摇曳着的枝条格外的妖异。

   符图上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而它的体积足足大了好几倍。

   颜色也转向深红。

   根根叶条饱满,映射着如玉一般的光泽,

   像是海底的千年玉珊瑚。

   那和尚见此,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

   将手中的铃铛一抛。

   那铃铛稳稳的悬浮在九死还魂草的上方。

   然后一瞬间变大,变成了一个大钟。

   上刻周天星辰、山川江河、鸟兽虫鱼。

   正当间儿“轮回”二字更是古朴非凡,意境悠远。

   “咚……”

   一声空灵肃穆、宏亮悠长的钟声传出。

   让人神魂一震。

   更有大片的乌云向这边聚集而来。

   很快遮挡了漫天的阳光。

   城东。

   纪元白一行人已被押赴刑场。

   即使城内痘瘟横行如此严重。

   每天都死亡大量的人。

   但刑场外依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只是多数人都戴起了厚厚的面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而致使他们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也要来的目的。

   便是那所谓的能够包治百病的血馒头。

   还得是被砍头的那一瞬间所溅出的热血。

   而此时被砍头的三人面前都放着一大筐的馒头。

   县衙内也是上下勾连,对此事也见怪不怪。

   反正人都要杀,他们捎带脚还能赚些外快。

   何乐而不为呢。

   “这六月的天还真是小孩的脸呀,说变就变。”

   “得,我看呀也不用等午时三刻了。”

   “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就是现在——斩。”

   作为监斩官的老何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

   心绪不宁的说道。

   手中的亡命牌大手一挥便扔了出去。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轰……”

   乌云密布的空中也响起一道惊雷。

   “快斩……”

   “噗……”

   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向明晃晃的大砍刀。

   抡圆臂膀,随后瞅准角度一刀便挥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

   纪元白的头颅应声而落,更带起一篷血雾。

   高速运动的血液,不再被禁锢于躯体,喷射而出。

   多数溅于装着馒头的篮筐中。

   而刑场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竟蠢蠢欲动露出一丝的兴奋。

   如看杀鸡宰猪般没有一点儿的害怕。

   微小的血珠则随风飘散,在这小小的刑场上下起了哩哩啦啦的血雨。

   纪元白的头颅滚了几滚,停了下来。

   刚好望着纪风的方向。

   而那嘴巴还被紧紧塞着。

   纪元白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愧疚。

   几息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光亮。

   而纪风就这么怔怔的看着,

   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眸内更是一片血红。

   “噗……”

   又是一口烈酒喷出。

   粘在砍刀上的血液尽数滑落。

   散发着浓浓的煞气。

   不得不说,这把砍人无数的刀,还真是一把好刀。

   没有一丝卷刃儿。

   刽子手满脸、满身都是血迹,似地狱走出的恶煞。

   向前两步,又是一个手起刀落。

   而纪兰氏在行刑前将头颅扭向了纪风。

   眼中泪光闪烁,无尽的温柔。

   鼓着被紧紧塞住的嘴巴,艰难一笑。

   纪风鼻头抽动,热泪横流。

   心中说道:

   “师父、师母,你们等我,黄泉路上咱们一家也不孤单啦……”

   刽子手提步再向前,又一次抡起了手中的砍刀。

   纪风也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心如死灰,不再留恋这个世界。

   就在此时。

   一声空明悠远的钟声传来。

   众人尽皆神情一滞,时空被暂停了一般,停下了所有动作。

   而站在城墙上正在观看行刑的一对儿少男少女。

   却是个例外。

   正是那天醉仙居酒楼中密切关注梅仁耀动向的那一对儿。

   听到这钟声,少女眉头一皱。

   立马伸出双手堵住了少年的耳朵。

   紧接着又是一声钟响。

   少女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但还是紧紧堵着少年的耳朵不撒手。

   “哐啷……”

   刽子手手中的大砍刀从手中滑落,砸向地面。

   五大三粗的身躯更像放了气儿的气球。

   迅速干枯摔落在地面,碎了一地。

   而在场的众人皆是如此。

   五颜六色的生机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体中飘出。

   汇聚成一条生机云河,涌向钟响之处。

   钟声越来越盛,越来越密集。

   纪风只感觉到耳膜鼓胀,耳鸣不已,更是头痛欲裂。

   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破庙、老黄、空明山、盘神殿……

   这些记忆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随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而城楼上,那名少年迅速掏出一粒丹药,塞入少女的口中。

   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堵住了她的耳朵。

   凡是听到钟声之人,尽皆被抽取生机。

   只见清水城内,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生机云河。

   倒灌进县衙。

   随着钟声的震荡,化成五颜六色斑驳的水流。

   顺着钟身流下。

   好似打翻了的颜料桶。

   水流滴落到硕大无比的九死还魂草上。

   被鲸吞似的吸收净化为一股精纯的黑色能量。

   没入到梅仁耀的体内。

   梅仁耀发出痛苦的嘶吼。

   身体溃烂的皮肤快速的结痂脱落。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还白皙了几分。

   整个过程持续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中间,梅仁耀的嚎叫就没停过。

   而上方的生机云瀑也被吸收殆尽。

   悬浮着的大钟重新变为铃铛,回到了和尚的手中。

   血玉色的九死还魂草经过五颜六色生机的冲刷,

   彻底变成了墨玉色。

   一阵震颤过后,化作点点光斑,融入到了梅仁耀的身体中。

   在心脏的部位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九死还魂草的模样。

   像一个黑色的纹身。

   那和尚将手中的铃铛一摇。

   梅仁耀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双眸猛睁,一股精光闪过。

   继而变得机械。

   更有一股极强的气势从他的身体中爆裂而出。

   直冲的那和尚的衣袍猎猎作响。

   庭院中的大树更被冲的东倒西歪。

   “半步开皇境,好好好……”

   那和尚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口中连声道好。

   “师父”

   梅仁耀朝着那和尚恭敬地一拜。

   “好,今日赐你法号‘云深’。”

   “是,师父。”

   “师父,徒儿饿了。”

   “嗯,为师城外等你。”

   说着,和尚瞅了一眼梅仁耀的父母。

   宣了一句佛号后,迈步朝着城外走去。

   “儿子…儿子,你好啦儿子,你可吓死为……娘……”

   梅夫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便被梅仁耀一手捏断了脖子,一手掏出了心脏。

   像被饿了许久的饿狼,大口的咀嚼、吮吸着。

   看到这一幕,梅县令眼中尽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还有惊恐。

   这还是他那个杀鸡都不敢看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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