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能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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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蓝的天空中。

   一条粗壮的像麻绳似的线状云层。

   扭动翻滚着。

   从清水县的上空席卷而过。

   这一奇景引来众多的人群围观。

   也顺便看到了那叮叮当当作响的声音来源。

   一队穿冰糖葫芦似的囚犯。

   “哎…这不是新晋首富吗?”

   “ 屁个首富,整个一黑心商贩。”

   “听说了吗?最近城里出现的痘瘟很可能就与他们家的产品有关……”

   “哦…我说呢…呸…活该……”

   大街上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囚犯队伍里。

   纪氏夫妇走在最前面。

   嘴巴被牢牢塞住。

   带着沉重的枷锁,玄铁的镣铐。

   每走出一步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跟在他们夫妇身后的是一个小孩儿。

   十来岁的年纪。

   这是纪元白的徒弟——纪风。

   纪风并没有被上镣铐。

   但沉重的枷锁依然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只能看见师母艰难迈进的脚后跟儿。

   那镣铐上污黑的血迹、斑驳的划痕、森然的寒光。

   都瞅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在他的身后。

   是被一条长长的麻绳所间隔绑缚着的纪府仆从。

   像结绳记事的一个个疙瘩。

   他们其中很多是被纪府收留的流浪儿童。

   受纪府庇佑、教化、授业、成长。

   甚至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整条队伍很是沉默。

   没有大喊冤枉之类的。

   众人的神态各异。

   即使痘瘟横行。

   也依然阻挡不了人们看热闹的好奇。

   大街两旁不时人影攒动。

   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纪元白对这些充耳不闻。

   表情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他也感到些许奇怪。

   闸刀真放到了自己头上。

   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慌乱。

   清水城内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儿。

   路上更时不时的能够踩到大堆、小堆的药渣。

   大街两旁不时可以看到横放着的棺材。

   和草席卷着的尸体。

   现在城中已经是一棺难求。

   透过草席没有遮盖的地方,

   可以看到尸体上那可怖的惨状。

   密密麻麻好的、坏的脓泡遍布其上。

   望一眼便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纪元白没有想到瘟疫蔓延的如此迅速。

   一股浓浓的死气遮盖着全城。

   或许这一切本来可以挽救的吧。

   只是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

   怎还会胡思乱想这些?

   纪府距离县署的距离不算太近。

   没有动用囚车的目的也不言而喻。

   杀人还要诛心。

   夕阳西下。

   一点点的潜没到云层之后。

   云层也被镀上了金边。

   迸发出七彩的虹霞。

   继而红光四射。

   燎烧了半边天空。

   县署门口。

   众人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着远方红彤彤的晚霞。

   纪风却看到了不一样的身影。

   一个僧人。

   锃亮的脑门儿、微胖的身材。

   皂色的大褂、黑色的袈裟、白玉的环扣、彩色的流璎。

   一手握着铃铛,一手捻动着黑色的佛珠。

   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儿。

   眼中不带丝毫的悲悯。

   绚烂的晚霞给所有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如梦如幻的色彩。

   但这和尚似乎被排除在外。

   不带一丝世俗的尘埃。

   望向他如同望向无尽的深渊。

   此时,县署大衙门前。

   梅宝九梅县令快速从县署内跑了出来。

   慌张的鞋都跑掉了一只。

   他却浑然不顾。

   押送囚犯的捕头。

   老何快速上前。

   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梅县令打开一看连声叫好。

   又瞅了瞅站在县署门前的这一干人等。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快把他们都带走。”

   说着抄起木盒奔向了那个和尚。

   弯着腰双手奉上。

   那和尚却瞅都不瞅一眼。

   眯着眼盯着县署的上空。

   那里有一层极其稀薄的淡金色云雾蒸腾缭绕。

   呈溃散迹象。

   这便是生机。

   适合修道之人的生机。

   而普通的凡人只能内敛其身,不能散逸其外。

   生机植于根骨,隐于骨脉,分不同颜色。

   生机越浓着,颜色越纯,修道天资便越高。

   佛道常金,儒道玉白,道门为青,武骨赤红。

   其余之色尽皆有之,不入主流,难成大道。

   凡人之骨,杂且斑驳,生老病死,生命一瞬,终入轮回。

   而探查根骨,需借助‘偏光镜’,一照便知。

   否则神佛难测。

   或者,生机强者,垂死之际,气机外泄,生机败露。

   也可观其色,测其骨脉。

   此时,那和尚手中快速掐算。

   眼中神色也越来越亮。

   “阿弥陀佛”

   那和尚单手礼佛宣了一句佛号。

   “看来,老衲的机缘便在此间了。”

   说罢,提脚进了县署。

   监牢内。

   “先处理这些仆从,让他们签字画押,烙完之后都送到青瓦台。至于他俩,先走一遍流程。”

   “记住,别把人打死了。”

   老何一边用棉巾捂着口鼻,一边吩咐着。

   “那小孩呢?”

   “小孩儿?小孩就算了。”

   “行,明白。”

   狱卒开始快速的行动起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混合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这是黥面,划入奴籍的一种刑罚。

   而青瓦台则是买卖奴仆的场所。

   “都把嘴都给我堵上,叫的我烦死了。”

   老何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兑现诺言。

   “是……”

   惨叫之声停歇。

   只剩下低沉的兽吼似的呜咽和啪啪的皮鞭抽打之声。

   监牢中潮湿的霉味被渐渐浓郁的烧焦的肉香所遮盖。

   混合着屎尿味、泔水味、汗臭味儿等。

   如炸开了的味道铺子,

   强烈的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

   让人变得不再清醒,浑浑噩噩。

   “嘭……”

   两道血淋淋的人影被丢进了纪风的牢房。

   反正明天就要问斩,也不需要单独关押。

   “师父…师父…师母……”

   纪风发疯似的呼喊着。

   上下其手却不敢触碰任何地方。

   生怕再给他们增添哪怕任何一丝的痛苦。

   纪氏夫妇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只是留了一口气在苟延残喘。

   此时,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纪风还是小心翼翼的帮他们避开大的伤口,

   选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疼痛的姿势蜷缩着。

   那被皮鞭抽开的皮肉像被犁过的耕地,漏出内部粗质的纤维。

   被生硬拔掉的指甲清晰的可以看到惨白的骨尖。

   被烙铁灼烧过的地方一片焦黑,依然散发着肉香。

   这些无不冲击着他的眼球。

   纪风已经泪流满面。

   他静静的蜷缩在他们的身侧。

   像蜷缩在父母的怀抱。

   回忆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虽然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但他知道,从小他是有些自卑的。

   看着别的小孩子有父母的疼爱,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

   他羡慕,他嫉妒。

   直到遇见纪氏夫妇,

   他们将那份温情加倍的补偿给了他。

   弥补了他心灵上的那份缺失。

   他再次变得阳光、开朗,发自内心的畅笑。

   而不是小心翼翼的去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

   而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强大、渴望力量。

   但这一切来的如此猛烈。

   即使他怀揣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文明,

   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谋划出一条活路。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嘭……”

   他一拳狠狠捶向地面,纵使鲜血直流。

   现在的他,太弱小了。

   他绝望了。

   他恨自己这无能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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