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早已不见了踪影,江影的手臂上斜插着两只羽箭,腿上亦有一支箭。血已经殷红,伤口溃烂,不堪入目。
江影勉强笑道:“青青,我……不辱使命呢。”
我转过身去擦泪,却止不住呜咽两声,他在后头苦笑道:“你是在为我流泪呢。真好。”
“你不会死的。”我转身过来说。
“怎么不会?”他道,一只手颤巍巍地伸上来,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正当这时,身后一个声音缓缓唱道:“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一回头,只见一个背着竹篓的中年男子正缓步行来,一身短褐,头戴葛巾,仿若飘飒仙人,卓然独立。
“您是?”我问。
男子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江影,蹲下身来,细看了道:“现在医治,倒也不算晚。”
“你是大夫?”我喜道。
男子扶了抚胡须:“老夫华佗。”
华佗?当时我差点就没停下来磕头了,不过在古代混了三年,也算见了不少人,也就没有刚开始那么大惊小怪了。肃了肃神色,我道:“华大夫,请您一定要救好我的朋友。”
他点点头,取出竹篓里的药箱,先用刀将那些污秽清理干净,在取出些刚摘的草药嚼碎了打算敷在伤口上,江影忙龇牙咧嘴地捂住了伤口,道:“你别敷,我要她弄。”
“怎么跟人家说话呢你!”我的脸登时跟西红柿似的,华佗有些尴尬,但即刻会心一笑。罢了罢了,看在那小子刚才为了我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只得放了几片草药在口里嚼,没两秒就吐出来了,那股子腥味还呛得我一个劲地咳嗽,看到江影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只好忍着恶心嚼下去。
好容易外伤处理完毕,华佗又捡了点草药,用包粽子的叶子包好,我忍俊不禁,目光却撇及江影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
华佗道:“每日三服,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下地行走。百日后方大好。在下只开了七日的药房,公子去了镇上再让大夫捡相同的药即可。”
我和江影一番感激涕零,华佗放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我道:“华大夫,以后我该到哪里来找您呢?”
华佗淡然道:“在下云游四方,有缘自会再见。”
我愣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江影道:“青青,以后你每天都给我煎药好了!”
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才不要!到时候我变成黄脸婆了!”
“我不会嫌弃你的。”他坏笑。
我闷哼一声,不理会他,等这小子自个自恋去吧。算起来,他也才十五六岁,小男孩情窦初开,看谁都喜欢,等到他大了,自然就知道自己当年有多么幼稚了!
突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我立刻往北方跑去,江影在后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难道想再入虎穴吗?”
“可是董白不见了!”我并未回头,也并未停住脚步。
“她命本该绝,你强救她回来,也算不过天命!”江影道。
我终于停住了脚步,却停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这是天意?我来这里,不是应该改变历史的吗?为什么……我是应该顺应历史?
江影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伤口很快愈合,我也跟着他断断续续地回到了南阳,这儿幽兰委地,芳草萋萋,景色清如诗画,仿佛人间仙境。我畅快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几年来的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依恋。那瞬间我有一种错觉,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好。
“这儿很美是不是?”江影道。
我仰头看着成双的燕子,点头道:“嗯。我想在这儿住上几年再走。”
“一定要走吗?”他的眼中渐渐浮起了一丝恍惚:“青青,我不想你去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就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我忍俊不禁道:“江影,你现在还太小,长大了你回过头来一看,才知道自己当年多么幼稚。”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却比我想的更加坚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爱,他只是豁然一笑,也不辩驳。
我依旧欣赏着沿途的山景。不一会儿,有个头系逍遥巾的男子缓步行来,见到江影,面色一喜:“影,你回来了。”
江影走上前去:“孩儿此次去长安,结识了一个好兄弟,她叫刘青。”
他说着指了指我,我走上前叫过伯父,很欣慰江影没有像上次在客栈老板面前一样,把我说成他的媳妇。
“爹可别小瞧她,她可是向王允献连环计的人呢。”
江湑道:“单福从长安回来,是给我说了这么一桩奇事。当时我也很奇怪,王允虽然有少有盛名,毕竟是一介书生,到底这种计策,他是想不出来的。”
我心中狂喜,这么看得起我!但我面上仍然维持着谦和的笑容:“大侠谬赞了,这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司徒大人是士人出身,自然不屑于走此捷径。”
江湑笑着摆了摆手:“此言差矣。读圣贤书太过,便容易迂腐。倘若当年皇甫嵩听了部下所言早早杀了董贼,何曾有今时今日的祸患啊!”
不太听得懂他们的话,我对三国的历史也算是一知半解,只是像什么貂蝉二乔之类的故事倒是听过些,之前刚好蒙混过关罢了。我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正值乱世,自然……得随机应变一些。”
江影道:“爹,我走了好久的路,腿都酸了,这腿上的伤还没大好呢!”
江湑急道:“你腿上受伤了?”
“是啊,若不是阿青,我都回不来了!”江影道:“您要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先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