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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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起床了!”江影极不耐烦地晃着我:“你还真好意思在我的床上腻着啊!”

  我揉了揉眼,看着外头还灰蒙蒙的天,打了个哈欠,本想继续睡,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现在,董卓在哪?”

  “在往受禅台的路上。”他说:“你关心这些作甚?跟我回南阳吧!”

  我急欲推开他:“你快到楼下给我联系一个马车夫,我要去郿坞!”

  “郿坞?那不是董贼的老巢吗?”他皱眉。

  我指着他的鼻子:“出去,我要换衣服!”

  江影悻悻退出,不一会儿,我换上男子的装束走到楼下,果然见到一辆马车,感动之余,立刻与他上了马车,一路颠簸,我捂着小腹强忍疼痛,咬唇一言不发。

  “青青,”江影凑过来道,“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女儿身?”

  “我……你没问我啊,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破孩,你看得出来吗?”

  他轻笑出声,声音清澈得如同流水鸣佩:“我就说嘛,一个交情不深的臭小子,怎值当让我堂堂七尺男儿牵肠挂肚三年!”

  心下猛然一紧,却仍是强自镇定,笑道:“江郎说笑了,那时候我们相处,也不过……两日而已。怎么就牵肠挂肚了?”

  “青青。”他突然执起我的手,似是极深情地凝视着我:“有人对我说过,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可以一眼万年。”

  一眼万年?不是一首歌的名字吗?我心下狐疑:“谁给你说的?”

  “上次我去河北的时候,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人说的,我忘了问他姓名,只记得他爱穿白衣。”

  我想不出是谁,只得默不作声。难道还有人跟我一样,是穿越来的?那个人是谁?

  未及我多想,江影再道:“跟我回南阳吧。虽然我知道你的智慧足可以挑拨董卓与吕布自相残杀,但你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在乱世中生存?难道你想以后和貂蝉一样,只是一枚棋子吗?”

  我闭目想了须臾,忽而张开眼:“既然上天派我来了,那我注定是来改变世界的。”

  “改变世界?”他很敷衍地笑了笑。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我看着他:“但总有一天,你会信的。”

  两下无言,过了许久,终于到了郿坞。我下了马车,望着那如同馆娃宫一般清美,像故宫一样华丽的建筑,全然没有感觉心旷神怡,或者应当肃然起敬,因为这一切都是以成千上万人的血肉为代价砌成的,就像后世赫连勃勃大王所筑的统万城一般,董卓也很不想浪费那些无人处理的尸体,全都拿去筑了城。那些隐隐血迹,早已埋藏在黄土与泥沙之中,百年万代之后,只剩下了一抔土供人凭吊。

  我尽我所能地描述着董白的长相,然后我才知道以我现代人的语言功底完全不可能驾驭古代人的思维,于是我只得实话实说:“我要你救的人是董卓的孙女渭阳君董白。”

  江影朗然一笑:“早说嘛!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要找不难!”他突然止了笑意,敛容道:“只是……董家的幼儿除了董白,也还有董卓另一个不满周岁的已封了侯的儿子,你为何,单单要救董白呢?”

  救一人不难,可若是救两人,那八成江影就回不来了。可我要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那小子肯定要乱想。想了想,我只得道:“正如江郎所言,男子留下只会是祸患,而女子却毫无缚鸡之力,除了嫁人,什么也做不成。我也是见过董白的,她若死了,那可真是天妒红颜。”

  “就因为这个?”他定定地看着我,道:“貂蝉虽是女子,却足可以杀掉董卓三族的人,你也是女子,却是这场连环计背后最大的主谋!”

  我笑靥如花:“江郎若是畏惧,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弯子。”

  江影扯了扯嘴角:“当日在司徒府外的时候,我何曾怕过?”

  我皮笑肉不笑:“王允府上的全是些家丁,而董卓府上的护卫,可是西凉来的骄兵悍将呢!人人都是杀过人的。&#;&#;&#;&#;&#;&#;&#;&#;&#;&#;&#;&#;&#;&#;&#;&#;&#;&#;&#;&#;&#;江郎怕,想来也可以体谅了。”

  他突然扳过我的肩板,让我转过身来直视着他,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我的肩胛骨都捏碎了,江影双眸倏地放大:“我是怕没错,可是青青,如果那里面的人是你,就算只有十一的希望,我也会拼上我的命去救你出来!”

  我强忍疼痛,面无表情,别过头去不看他:“为了一个瞧不起你的女子,值得吗?”

  “值得!”他说:“就是等你一辈子,我也值得!”

  我“哧”地轻笑出声:“江郎,一条人命就在你的手上。救与不救,也在你不在我。”

  他猛然放开了我:“好!刘青,你欠我一条命!”

  日到正午,东方渐渐扬起了烟尘,大队人马纷至沓来,我向江影递了一个眼色,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灿烂的日光中。趁乱而去才是好的,若是乱之前而去,我很快就能看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了。

  之后困意四起,我在数百米开外的马车内小憩,车夫虽然很想去看看热闹,但生怕我夺了他这点家当,加上我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看热闹的危害,他也只得不住地向那边张望。

  这帮人诛杀董卓,打着“只除首恶”的旗号,却除了董卓也杀了他家所有的人,我不知我这样算不算是妇人之仁,我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无辜的弱女子遭受牵连,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只知道叫我“阿青哥哥”。何况她本来也无从复仇。实在无需草木皆兵。

  过了许久,江影一身血色而来,几乎奄奄一息,而董白也是惊魂未定,见了我,忍不住哭出声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阿青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江影艰难道:“董白,我救回来了。”说完面色惨白,双眼一闭,我惊叫一声,发现他还有气,便暗暗放心。车夫惊惶之下不免六神无主,看着后头来的人马,我逼视着他:“你现在马上驾车去我想去的地方,否则……”

  车夫眼珠骨碌一转,很快跳下车去,跑着直冲那批人马喊:“军爷救救小的!董卓的孙女董白就在车上!”

  他们加紧了速度,我扭过头去对董白道:“照顾好江郎,我驾马车!”

  她愣愣点头,然后我坐到前面去,很不熟练地扭转缰绳,见毫无效果,索性狠狠拍了拍马屁股,马儿长嘶一声,便“嘚嘚”地往前跑去。

  突然身后箭如雨下,流矢势如破竹般射进车内,我不忍,也不敢回头,只得一壁驾车,一壁大声道:“江郎怎样?”

  “阿青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箭伤到他的!”董白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我无暇顾及,只得挽缰继续前行。

  在王允府上,我向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也不知道这副身体的主人是谁,手上那一点薄薄的茧也很快消失了无影无踪,八成是个没落贵族,否则我的脸可就没现在这么水灵了。只是我到现在才意识到了细皮嫩肉不是个好处,或者说,我这个女子当真是一无是处。很快我的手心就变得血肉模糊,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骨头渐渐地已经开始和缰绳摩擦在一起了。风像把利刃一般划过我的脸颊,在这盛夏天气,添了一丝凉意,也让我更加警觉和清醒。

  黄土高原的路在一千多年前就极为难行,好在江影早有远见,知道我此行不善,早早地就将那些沉甸甸的银两换成了首饰,大半还是搁在客栈老板那儿。马方行得轻松一些,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驾过马车,甚至在现代我也不曾开过车,全然不知那山路该怎么走,但我还不至于傻到要往山峰上开。可眼见着路越来越窄,直到流水几乎全部覆上了路,车轮底下渐渐泥泞,我才停下了马车,看到后头已经没了追兵,才掀开车帘。这一掀,我几乎是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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