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玄遁地之术已然成功。二鬼看着空空的地表目瞪口呆。
丑鬼抱怨道:“他奶奶的又跑了,你也不看紧点。”气呼呼把鬼头刀望地上一戳。白毛鬼也不答话,皱眉微一沉吟,冷冷道:“遁术么?跑不了!”折扇一举,道声“起!”扇子张开,两弦相交,扇骨布成圆形,如一轮圆盘轻飘飘浮起空中,随后轻轻巧巧翻身踏在了折扇之上,“我去去就来。”霎时腾空往镇外飞去。
丑鬼抬头望着白毛鬼远去身影,心中忌妒:“御物飞行好稀罕么,老子两条腿跑的都比你快。”再看手中硕大鬼头刀,自问实是没有腾空的本领,只御个刀还成。然心中又想,他不过是借了折扇轻巧而已,修行未必就比自己高了多少去,心中又自坦然。正要找个气出,乃呼喝一帮子手下道:“各去守护前后出口,再要跑来一两个闲人,我活吞了你们。”众手下一哄而散,各司其职去了。
又一个手下急急走来,铁尸鬼正要斥骂,那人躬身道:“启禀坛主,总堂消息,言本堂堂主将在下月初五来此巡视,希望两位正副坛主到时打点一切,莫要坠了本堂声威。”
“哦!堂主他老人家要来么?”丑鬼沉吟道。
“是的,听说不只如此,尚有驭兽堂、转生堂、鉴花堂、烈毒堂、砺丹堂,连我堂役鬼堂,共六堂齐聚此处议事。此次我堂作东,故此堂主吩咐务要仔细。”
“怎么内五堂只转生堂来此吗?邀月、锻金、御风、昊天四堂为何不来?”
“小的不知,就只知道这些,其余的不敢多问,就回来报信了。”那人恭恭敬敬的道。
铁尸鬼点头道:“教中大事量你也不知,下去罢!”那人躬身行礼疾步而去,走远了后,方自嘀咕道:“你自己不知却来问我?”。
“哼!另四堂搞什么鬼?难道堂主让我找这一个偏僻之地开新坛,仅为了这次议事?算了,还是等这白毛鬼回来后商议此事不迟。”心中自思也整不出什么头绪,一晃大头,自回屋中睡觉。
普玄道人四道通灵符用完,已离赵家屯数里,自感法力枯竭,只得停下休息。回头见赵家屯并无人影追出,吁了一口长气,急忙抽时间帮真德止血包扎。真德惨遭丧臂之痛,又流了那么多血,早已神情委顿精神不振,只差没有晕去。
普玄见之伤情,心中不忍,流泪道:“师兄,往日我多有不听教诲,忤逆师意,乃至私自离山出走,甚是惭愧,此次回山后我一定谨尊教谕潜修德行,断不让师兄为我失望了。”
真德颤声低语道;“难得师弟肯下苦功,我就知你是一位可造之才。要知你之天赋在四师兄弟之间是最有潜质的,往日师傅在世时就说,我之秉性加你之天赋就是个最佳的徒弟,可惜你天性油滑,又喜钻营取巧,要知修道一行最忌投机,你自今往后当要好好自勉才是。”脸上欣慰,出自肺腑。
普玄道人泣道:“师兄说的是,我一定改过自新潜心修道,如违此誓,天打雷劈。师兄,我来扶你,我们回山去罢。”普玄心上也颇为感动,自己私自下山,这个大师兄竟亲自寻来苦苦解劝,本来自己也不愿生事,为了能在红尘多逍遥几天才故意将赵家屯闹鬼的事告知师兄,就知师兄的脾气必会打抱不平为民除害,那曾想闹到这种地步。
真德强打精神道;“好!我们回山。” 普玄重新扶起真德,深一步浅一脚艰难而行,慢慢向远处一条大河行去。
真德忽低声道:“师弟……!”
普玄应道:“师兄,又有何话说?”
真德道:“师父曾说我守业有余成事不足,不如师弟机巧,虽然心中不服并多番指责你刁滑懒散,但是,师父说的对,光耀门庭又岂是厚道谦逊之人所为,我是万万不成的。故此,师父过世,并未指定谁来接替掌门之位。”
普玄道:“师父去的匆忙,虽然不曾指定谁来接替,然长幼有序,自是师兄你当茅山宗掌门之位了,难道还有旁人。”
真德强作笑颜道:“如让我接替师父之位,师父早已明说,之所以举棋不定,乃是因为二师弟你的缘故。”
普玄愕然道:“与我有何干系?”
真德道:“因为师父本意,是要立你做我茅山派掌门之位。”
普玄呆立半响,好一会回过神来,结巴道:“师兄……,这会还开什么玩笑,谁不知我周身无半根雅骨,就是轮到定观、持宝二位师弟当掌门,也轮不到我啊。”连连摇头,不信真德所言。
真德语气肃然的道:“师弟!师父临终之时托我传下话来,只要你肯痛下苦功收敛你那油腔滑调市井小人习气,这掌门之位就是你的。所以这次你能翻然悔悟明改前非,师兄甚是欣慰,这次回山后,你就正式接任掌门之位吧。”
普玄真是不能相信,以自己屡犯教规之举竟能得师父如此垂青,要将掌门之位相传,虽然茅山派不是什么大宗大派,但也是与天师、太乙师出同源且互有来往,就冲这个常人也不能小觑。想起师父一向慈严教诲谆谆告诫,而自己负疚良多,不禁又是伤怀又是感激,但更是大摇其头,说什么也不相信师父有意传位给自己。
见普玄不信,真德急道:“我不等你回山就千辛万苦亲自寻你所为何来?实是有要紧事相告。”挣开普玄搀扶,单手探入内衣兜里,颤抖着取出一个小油布包裹,言道:“这是师父临终所托,师兄不敢僭越,你自己看吧!”
普玄接过包裹,疑虑重重不敢打开,愁思半晌正要问,忽见师兄脸色大变,张口欲言却呃呃作声不出言语,惊问道:“师兄怎的了?”真德只是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似被异物卡住了咽喉所致。普玄再朝师兄脖颈处细看,只见一只惨白惨白的纤长瘦手正五指箕张卡在师兄脖颈上,不停收紧!眨眼功夫,真德两眼翻白面色青紫。
“哎呀!”普玄惊叫一声,寒毛直竖,仗木剑朝真德身后黑手就击。
纤长瘦手一用力,捏着真德脖子横移数尺,又挡在普玄面前。“嘿!嘿!当你们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有本事再遁形试试。”干笑数声后,一把折扇从身后伸出,轻轻一展,绰号白毛鬼的奸笑嘴脸从真德身后探了出来,折扇轻摇,十分暇逸。
“是你!你快放了我师兄,万事有的商量。”普玄急道。
“小可有心结纳二位道长,却不领区区盛情,何其可惜。既不能为我所用,留之无宜,希望道长考虑清楚才是。”手上略松,真德有气进出,咳嗽连声。
普玄忙道:“好商量,好商量,乞先松一松手,我师兄重伤在身经不起折腾。”嘴里说话,心里急思脱身之策。
白毛鬼笑道:“好说。”手一松,真德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折扇举起,迅捷落下!噗噗连声,折扇把地上躺倒的真德脚筋割断。“看你还能怎么遁!”
普玄看的气愤填膺,血气上涌,再不顾自身安危,骂道:“无耻奸徒,恁的歹毒!”一摆手中木剑,反朝自己掌心划了一道血口,鲜血涌出迅沾湿了最后一道通灵符。普玄把血符一祭,掌上血一抹木剑,高声道:“欺人不过头点地,杀人不过命一条,今日必定争个鱼死网破!”念真言提真气,木剑上红芒一闪,木色渐隐,反泛起赤色离焰来!普玄手中木剑竟成了一把冒烟突火的宝剑。
白毛鬼冷声道:“要想鱼死网破只怕你还没这能耐!”
普玄喝道:“疾!”一蓬烈火从木剑狂涌而出,似火龙席地一般,巨大火柱直冲敌手。同是炎火咒,比之赵家屯内交手何止强了一倍。原来普玄方才使用是符箓术中的血咒之术,施法者以自己精血弥补法力之不足,虽然威力暴增,但施法者受损极大,少不得以后大病一场,乃是情急拼命的招式。烈火席卷而至,呼呼声威,烧燎乾坤,五行之中属它最是无情。
白毛鬼折扇连挥,从扇面上激荡出层层漪涟,如寒霜笼罩护持周身,周围数尺之地为寒气所逼,凝露成霜滴水成冰,脚下残草蔫了一片。烈焰冲来为寒气所阻,顿时一窒。但在普玄道人法力催逼之下,火势不见半分衰减,依然猛燎白毛鬼。一寒一热互为相持之局。
普玄怒目横眉,咬牙切齿,恨不得平吞了对方。白毛鬼长声笑道:“道长技止于此,实让小可失望。”于烈火烧炙下抽出折扇,颇为自负的扇了两下扇子,似是被火烤的热了要扇风乘凉去去火气,然周身寒气却是丝毫不减。普玄道人怒哼一声,一边不懈催法一边挪脚向前踏了一步,稍后,又踏一步,几步一踏,已与白毛鬼相去不远。再踏的几步几乎就可伸手相及了。普玄长时间催逼法力本已无以为续,如非以自己精血相抵及满腔悲愤激励,早已力乏落败,饶是如此,也是强弩之末不可久持。几步一踏,已靠躺在地上的真德左近。
真德道长半昏半醒,强睁双眼,见师弟靠近,本能的向前爬了近许。
普玄见师兄尚能移动,急道:“师兄快快过来。”话一出口,真气立泻,火势顿减。白毛鬼乘火势顿减之时,已先一步于普玄动手,探长手径抓真德后领。眼看就要得手,猛见红彤彤一根利刃直刺胸前要害,其势一往无前,端的猛烈。
“开!”白毛鬼手中折扇急挥,形如圆盾,顶在来袭利刃上。“啪!”的一声金木交击,来袭利刃碎成无数带烟冒火的猩红木炭四处飞散。白毛鬼却也为之一滞。
普玄于千钧一之际,把手中即将焚毁的木剑挟烈火余威,拼尽全力疾刺白毛鬼,果然把他吓住,借这一冲之力先一步抓到师兄。普玄抱住师兄回身就跑,眼见河水波光粼粼,真是心切如焚。
身后怒喝一声:“想跑么!留下命来。”白毛鬼方才为一把木剑所戏杀气顿生,眼角寒光一闪,手中折扇如一面圆盾脱手飞出,急旋着追驰而来,意欲结果了二人性命。
普玄只知抱着真德咬牙死奔,浑然不顾背后黑手,实也是无力旁顾,只要自己稍有所泄,不用他人动手自己就会躺倒在地任为鱼肉。普玄不知,然怀中的真德却是向后看的清清楚楚,那折扇越转越大,越转越近,扇刃在空中疾旋呜呜作响,眼见就要腰斩师兄弟二人。真德眼望普玄师弟墩圆脸庞,哽声道:“师弟保重,不要忘了为兄殷切之望!师父诲语!”言讫,用独手在自己断臂处渗出鲜血抹了一把,以血指在普玄道袍上疾书了一道血符!运余力一拍普玄道人道“走!”
普玄刚听的师兄保重之语,尚未明白,一道大力涌来,一下就把自己遁于无形,昏昏惨惨不知东南西北,迷迷茫茫未知生死人寰,身上一松,就此晕去。
真德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扇刃刷的从上方斩过,在空中转了个弯,重又飞回白毛鬼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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