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琴刚一回来时,就吵着要与淑筝见面,当时他因为忙着见母妃也没来得及安排。如今索性让她们两姐妹住在一起。淑琴在学武方面真是个天才,才一年时间就混了个三流水平,住在少城,也可以保护淑筝的安全。
他最近疲于奔走,奔走在丞相府,母妃的效仪宫之间。一介布商的女儿,身份太低,低得说话行事都显得无足轻重,他要给她的,是一个足以和他匹配的身份。
在得知宠相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六皇子后,皇帝特特封了烨华为辽王。封地在很远很荒凉的南地,也是要将他挤出权利圈子的意思。
烨华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意思是,将你之前培植的那一小股人马,混编进龙禁卫。这样,当他们在平时状态下,可以作为你的‘盾’护你周全,在需要执行特殊任务时,则作为你的‘影’,方便行事……烨华?你有在听吗?”淑筝发现,从一开始,烨华便心不在焉。
“哦?哦。你的主意不错。”
“烨华,你在想迎娶丞相千金的事?”
“……”
颜淑筝靠近他,轻轻揽住了他的腰:“其实我不在意的。丞相千金,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他微不可查地挪开身子:“我只是想给你你应有的。”
“嘭”!这时门突然被撞开,跑进来的是活泼的淑琴:“荒凉的极南之地?我听尚师傅说,你要去那种鬼地方?”
“什么你你你,淑琴你太无礼了。”颜淑筝嗔怪妹妹。
“那我叫什么?姐夫吗?”
“淑琴!”
颜淑琴跟尚书南学的是谋略,不过看这样子,还是半点长劲都没有。可怜的尚书南,好哥们,你头疼死了吧?
“总之,王爷,你如果娶了那个劳什子绣妍以后,就要起身去封地了吧?”淑琴不得已改口,问到了核心。
“的确是。”他叹道。
颜淑筝握紧他的手。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这么久以来在大兴的筹谋就将付诸东流。
“总该想个完全之策才好。”淑筝也很踟蹰。
“什么万全不万全啊,姐姐,你真是的!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之事。要我说啊,不如直接逃婚了事。反正辽王是一介花花公子,逃婚一溜为红颜,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烨华本来还走着神,听她这一说,忙问:“淑琴你说什么?”
“逃婚一溜啊……”
唔,逃婚,不错的办法。
于是,大婚当日,辽王缺席。辽王的生母当场气晕了过去。三日后,辽王到皇帝面前负荆请罪,说要“先立业,后成家”。而这个“立业”更是立得让人啼笑皆非,传言辽王将婚,痛失一心爱的青楼女子,因而看破红尘,要上太岚山上的杀狐祠潜心修佛。辽王此举遭到未婚妻绣妍的彻底嫌弃,为了报复,她不惜以公主之尊下嫁一个六品龙禁卫。
当然,在背后舆论造势的就是颜家姐妹。
“哈哈!好一个光头大和尚!”颜淑琴一上山,就看到在庙前打扫石阶的辽王。
“哪有光头了,本王带发修行。”
“本王?出家人不打诳语,你难道不是应该自称‘贫僧’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实在不贫。”
“不和你扯了。说真的,藏拙明明有很多方法的,你干嘛非要用出家这种形式?姐姐在府中很是思念你呢。”淑琴认真道。
“你姐姐叫你来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
淑琴摇头,都不是。实际上要问的是尚书南。
“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姐姐,终究还是无法明媒正娶她。”
淑琴看着他闪烁的表情,欲言又止。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感受到淑琴探究的眼神,他顾左右而言他:“话说,淑琴你也不小了吧,二八年华,正好找个好婆家。”
颜淑琴“腾”地一下脸红了。
“你觉得尚书南的兄弟里,有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怎么可能!我是要陪姐姐一辈子的。”
“陪你姐姐守寡?”
“你不是还没死嘛!”
“我是说守活寡,至少这么多年!”他伸手比出个五,故意吓她。
“切~五年,十年,二十几年我都等得!”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他真的在山上过了十年,期间,朝中的事,由书南和淑筝坐阵,他遥控指挥。
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他的母妃被人害死;好朋友尚书南病逝,留下年幼的长子尚卿之;当年稚嫩的淑琴也到了二十六岁,成了老姑娘。
他忍辱负重了十年,再回到王府,羽翼渐丰,不想丽妃和太子却先了他一步,做出刺杀皇帝的惊天大事。
丽妃相当有手腕,她的做法是,先刺杀皇帝,再栽赃辽王,之后杀了辽王,来个死无对证。
因此,当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丽妃的人马杀来时,他们完全措手不及。
淑筝这个将一生都献给了他的奇女子,同样为了保护他,付出了生命。淑琴则重伤。
平息动乱后,他得到了父王的心,得到了太子之位,得到了他从前想要的一切。
可是他知道,有一样东西他永远的失去了。不是姐姐颜淑筝,是妹妹颜淑琴。
在决定逃婚的前夜,他就明白了,真正令他动心的,不是聪慧有城府的颜淑筝,而是活泼直朗的颜淑琴。可是,那时候,他需要颜淑筝给他的助力。
烨华知道自己是卑鄙的,爱着妹妹,却又依赖着姐姐的好。他总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把事情说明白,能够告诉淑琴,我爱的人其实是你。
可是,淑筝最后死去时,那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眼神,让他们都明白了,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的。
淑琴重伤痊愈后刻意与他疏远了距离。一年后,他成了皇帝。见大业已成,淑琴申请带小帝姬赵芙菁去杀狐祠修行。
他想了想同意了,把杀狐祠从和尚庙改成了尼姑庵,并更名为:方寸庵。
“嬷嬷,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修行嘛?大兴城多好啊。”怀中的小女孩儿可怜巴巴地问她。
“咱们大汕立国就有规定,帝国的长公主必须从小到寺庙为皇室祈福。”反正她撒谎从来不脸红。
“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呃……大概,你九岁吧。”
“九岁,还有五年啊。那嬷嬷也会陪我祈祷吗?祈祷什么呢?”
“祈祷……就祈祷那个一辈子和你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幸福平安吧。”
“为什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那如果他不幸福不平安呢?”
“那就至少祈祷能和他同一天死去。”
其实我们的心,早已在同一天死去。灵台方寸是为心,而我将你,放在我的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