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挂记着元显,我急急进了院门,可嬉鸾殿里似乎更忙,阵阵吆喝声闹得人耳根生疼。这……真只是在做扫除?阵仗也太大了吧。一个仆妇见我站着发愣,直接把个大花瓶往我怀里一塞,便跑没影了。我郁闷,感情我这精心打扮的双环髻,她看来像是个小丫鬟不成了?
刚放下那大花瓶,起身又迎面撞上双眸子,透着焦急,灼灼逼人。
“世子在西偏殿。”
他说完抱拳一鞠,也没了身影。
我一愣,想了想他似乎是元显的随侍吧,脚下不敢停歇,又往西偏殿赶。
我心里打定主意,这要是解围就得用一个“乱”字才好,反正我也不知道元显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干脆将错就错,以毒攻毒,大家都被绕晕了才好脱身。于是乎我一脚踏进那西偏殿,也不管周围什么空气氛围的了,扯开嗓子就是一阵嚷嚷:
“元显哥哥~~元显哥哥~~元显哥……咦?你怎么在这里啊?!”
西偏殿中甚是清冷,像要隔绝外面的热闹一般,充满了一股低气压,我余光扫到父亲大人正襟危坐,南面而向,旁边是尚氏,正闲闲吃茶。除了几个随侍的一等宫女,其余人等皆屏退了。
而坐在西侧的主角赵元显——此刻正被我牢牢抓着衣摆,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我见他一身狼狈,心里好笑,这小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地今天这样蔫了。
“芙菁!你怎么来了!”父王的声音不怒自威。我一听就知道今天这事棘手了,可仍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乖巧的侧头问道:
“父亲,这是怎么啦?”
“你嬷嬷呢?没有人带着你来?怎地瞎跑?快去去,大人们有事,出去玩去。”父王的语气明显缓和,但还是执意要我出去。
我故意装得更加疑惑了:
“咦?大人?那元显哥哥可不是,我要他陪我玩,元显哥哥,陪我玩嘛~~~”
元显又是一个激灵,往那红木椅子里缩了缩,我使劲拽了他一把,心中气恼:这熊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还不速速随本公主撤?!
“芙菁!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听见你父王说什么的?还不快出去!”尚氏柳眉倒竖,“嘭”的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对我斥道。
死女人你老跟茶杯过不去也就算了,还老跟我过不去做什么。我嘴里犯着嘀咕,脸上可没松懈着,眨巴眨巴又是几滴泪珠儿挂到脸上,委屈不已:
“可是,可是,可是元显哥哥都跟我约好了……”
“好孩子,你元显哥哥可是真跟你约好了?可他没赴你的约,他来的是这嬉鸾殿的啊。”父王的声音已经变得温柔了。
来这嬉鸾殿?我看了看元显——他依然低着头,这可有点不简单啊。
“没错啊,我们约的就是嬉鸾殿啊?”我心念电转,决定顺水推舟。
“哦?是芙菁约的元显?”父王的语气凝重下来,有些思索的意味。
我立刻明白这事有门了,一边回想着刚才偷听女官们说的话,一边连珠炮似的胡诌着:“是啊是啊,昨个听说了尚妈妈要叫戏班子们搬来嬉鸾殿,芙菁就想着过来凑个热闹,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是以昨日约好了元显哥哥来着。”
尚氏听我叫她“尚妈妈”,顿时消了脾气,又开始吃茶。啧,大婶,你不知道民间姐儿都唤老鸨作“妈妈”的吗?当然,我呸呸呸,我可不是那些个窑姐儿。
父王默然,也慢慢吞了一口茶,似乎有些了然了,才俯身问元显:
“是以你才去了后堂?”
元显却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有宫女说,看见你在翻找箱子……那么,你实际上是去找东西,而不是,不是在非礼乐伎?”
我一听“箱子”已是头大,谁知后面还冒出劳什子非礼乐伎来,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元显你这个大笨蛋!
“是是是!”我慌忙帮着他答道,眼睛不住往他身上瞄,他手里好像……
“是这个!元显哥哥答应过要找点好玩的东西给我,就是这个!”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瘪瘪的东西,也来不及看清楚,举起来就是一阵嚷嚷。
“哦?我看看。”父王挑了眉,召人来把东西呈上。
父王越看越久,眉头深锁。我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妙,拼命对元显使着眼色,后者却一副认命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狐狸……”尚氏迟疑道。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尚氏好奇夺过了父王手中的东西。那东西圆圆的,毛茸茸的,眼熟得紧,昨夜那废置的灯笼库里几张画面在脑中电闪而过,呵,原来,那竟然是张狐狸面具。可是,我又看向元显,他拿这个做什么?
“公主就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么?”尚氏将那面具在手中把玩着,懒懒的问道。
“我是对元显哥哥说过,看看有什么大花胡子脸谱什么的,戴着玩……”编吧编吧,尽量编像点,我硬着头皮想。
“可是这样的面具,看着有点瘆人呢,不像是咱们东原之物。”尚氏用丹蔻指甲拎起那张面具,空洞洞的眼睛正对着我,看起来更加可怖。
她说完慢慢的将那面具往脸上扣,一双黑眸在眼眶子里滴溜溜转起来。那面具便如同活了一般,说不出的诡异。我骇得倒退两步,父王也变了脸色。
“尚侧妃既已知道这是来历不明的可疑之物,自当慎重才好!”
话音刚落,尚氏手中的面具竟然碎成两半,而那冷冷的声音飘来,不是颜嬷嬷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