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人对小黑下毒之后,萧子玄不敢再耽搁一分一秒。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柳艺璇的小院,想要把情况跟三小姐说明。
只是得到的结果却很失望。丫鬟司琴扬起小脸高傲地说道:“哼,三小姐已经和妙真小姐去踏青了。你身为三小姐的马倌,竟然不知道小姐的行程?!”
萧子玄苦笑,他的确不知道柳艺璇的行程,向来都是柳艺璇需要骑马的时候才来找他,他从来不曾主动问询过。
柳妙真是二长老的孙女,年纪和柳艺璇相若,都是十六岁的待嫁芳龄。
萧子玄听说,柳妙真和三小姐被同时评为柳府“双姝”,俱是人间一等一的美女。柳艺璇他见过了,的确称得上绝色,可柳妙真他却是从来不曾见过,也无缘目睹其芳华。
萧子玄在柳府的这段日子里,既没有想过讨好主人、投机钻营,也没有什么杀人越货的贼心歹意,每天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御马监里,怎么可能把柳府的每一位大人物都见个遍?
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向丫鬟司琴端正地一拱手,告辞离开。
萧子玄倒是想要揪出幕后真凶,但如今柳艺璇不在府中,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在这偌大的柳府之中,除了三小姐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可以有谋害她的动机。
萧子玄断然不会将投毒一事跟别人诉说,毕竟他在地狱门口滚过那么多圈,也算是知道了人世的险恶。
他往自己的厢房走去,头顶一轮太阳高悬,初春的寒意慢慢被溶解。府邸的墙砖壁角、花圃田园里逐渐长起了青草,一根两根傲立风中,过不了几天就会开枝散叶。
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猫叫,凄厉哀怨,显然是春天到了,耐不住寂寞地连连求偶。
萧子玄冥思苦想,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对三小姐的马儿下毒。想要谋杀三小姐?这个理由倒是的确很正当,可是即便马疯了,把三小姐摔下马背,最多也就是落下一个残疾,想要谋杀可不是那么容易。
莫非是那人觉得想要在食物里面下毒太过艰难,故而才选择了这样曲线救国的策略?
萧子玄一路都在低着头思考,步履又很急促,竟是没有注意到身前的道路,一不小心撞在别人的身上。
他赶快抬起头,赔罪地拱了拱手,却见自己撞到的居然是柳韵雯,也就是前些日子在御马监中挑选坐骑的四小姐。
两人都有些尴尬,柳韵雯刚才也在思索着女儿家的事情,故而才会撞在萧子玄身上。
她神色不快,阴着脸说道:“你这破马倌,长这么大都不会走路吗?”
还没等萧子玄说话,柳韵雯身后的一名男子就说道:“韵雯,别和下人们怄气啊。”
萧子玄转过头,只见柳韵雯的身后站着一名猿臂熊腰、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儿,这位公子哥卖相着实英俊,身高六尺、浓眉大眼,浑无白脸书生的惺惺作态,又没有草野莽夫的粗野戾气。
柳韵雯甜甜地一笑,顾盼生姿,她像是在撒娇一样的说道:“哥~你真是的,我哪里和下人怄气了……”
萧子玄内心万分鄙夷,但表现得很恭敬,他说道:“的确是小人撞到了四小姐,还望四小姐见谅!”
柳韵雯冷哼一声,白嫩的脸颊愈发白嫩,要不是一双桃花眼过于尖酸,两片樱唇过于刻薄,倒真是不可多得的仙胎玉骨。
那男子大手在柳韵雯的脑袋上一通乱揉,把她的青丝云髻都拨弄得散乱,他对着萧子玄朗声笑道:“舍妹从小就这样调皮,倒是希望小哥儿见谅!”
柳韵雯气呼呼地挣脱开男子的大手,俏脸红扑扑的,却又不好再说什么,这名男子是她的亲哥哥,也是柳维钧的三儿子。
柳维钧一共四子四女,其中嫡长子不知缘何,已经与柳维钧断绝关系,去京城做了大衍灵梦公主的驸马,二儿子柳世云同为嫡出,但是品行极端恶劣、不堪大用。
故而在柳府之中,支持三公子柳世祁日后继任家主的族老,不比支持二公子的人少。毕竟三公子只是庶出,在血统的层面要比二公子卑劣太多。
四公子尚在襁褓之中,不足多虑。
只是现在还没有人敢公开谈论继嗣的话题,因为家主柳维钧依旧龙马健康,毫无病恙,正是鼎盛年华。
萧子玄见眼前的男子豪迈洒脱,浑不似一般的公子哥一般娇生惯养,不禁心生好感,他拱手道:“承蒙公子抬爱,终究还是小人惊扰了二位。”
柳世祁摆了摆手,他笑道:“小哥儿,我见你器宇不凡,不像一般的家丁,却不知你是何方人氏?”
柳韵雯在一旁不忿地嗤笑道:“他不过是三姐的专属马倌而已,劣等得很。”她的话语尽带奚落,任谁也听得出来,她讽刺的人其实是柳艺璇。
柳世祁眉毛顿时一皱,他厉声骂道:“韵雯,你怎么说话的,怎么如此没有教养。家母教导我们待人亲善,莫非你一丝一毫都没有学到吗?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任性!”
柳韵雯俏丽的大眼睛一红,如今垂泪的样子叫萧子玄都有点动容。他不禁感慨道,这柳府中的小姐怎么个顶个的娇媚,眼前的柳韵雯虽然比不上三小姐,却也足以勾动任何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了。
萧子玄赶快摆手道:“公子太过严苛了,四小姐只不过随意跟小人开句玩笑,不打紧的。小人终究是卑鄙猥贱之身,如何当得起公子如此厚爱?”
柳韵雯哽咽着说道:“哥,你半年才回一次家,为什么刚见面就要批驳我。韵雯知道,我就是一个顽劣任性的女子,但哥哥你就不能纵容我一次吗?我都已经六个月不曾见到你了……”
别说是柳世祁了,就连萧子玄听了这话都不禁有一点心疼,他这人说到底也是一个贪色之徒,只要你长得好看,犯点无关紧要的小错都无所谓。
他向柳世祁求情道:“公子,四小姐与您甫一相见,确实应当衷诉离情。断然不值得为小人破坏了您兄妹俩的久别重逢之喜。”
柳世祁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柳韵雯的脑袋,柳韵雯这时也乖巧起来,自顾自地垂着眼泪,一副娇柔可爱的样子。
柳世祁对萧子玄说道:“我听说艺璇新养了一个马倌,乃是伯乐转世,解决了御马监几十号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不知小哥儿是否就是那人?”
萧子玄笑道:“小人运气好罢了。”
他在心里不禁想到,得亏你是刚回到柳府,还不知道我上午干的糗事。要不然经此一番颜面扫地、声名狼藉,柳府还有谁会觉得他是“伯乐转世”?
他也一直纳闷,“伯乐转世”这个“美誉”到底是谁加在他头上的。
柳世祁哈哈大笑道:“小哥儿太自谦了,能一眼看出被阉割过的马是种马,这份本事柳府上下无人能及。”他虎目圆睁,举手投足赫赫生风,的确很有名门望族的气度。
听了这话,萧子玄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继续矫揉造作,。
柳世祁继续说道:“既然你相马的功夫如此厉害,那不如今晚与我一同出席家族的宴会,你可愿意?”
萧子玄有点惊讶,这人为什么也要邀请他参加宴会?他刚想开口问询,就听柳世祁补充道:“你不要多想。只是因为淮安郡王世子生性爱马,我见你相马功夫卓绝,所以才想把你拉去撑撑场面。”
他狡猾地一笑,跟萧子玄挤了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毕竟堂堂柳府,也不能在世子面前丢脸对不对?”
萧子玄不禁失笑,眼前的公子哥完全可以当得起一句礼贤下士,做事又不刻板守旧,叫人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但他毕竟答应了柳艺璇,此时不能失信,只好说道:“公子过奖,但是小人已经答应三小姐,要在宴会上做她的护卫,很遗憾不能与公子同行。”
柳世祁洒脱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都一样!”
他朝不远处一瞟,发现那里正是柳府的花园,此时虽然称不上繁花似锦,倒也有一番独特的早春魅力。
他向萧子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你我晚宴的时候不见不散!”
萧子玄连忙躬下腰,点头称是。
柳世祁笑了笑不再说话,他拍了拍柳韵雯吹弹可破、梨花带雨的俏脸,说道:“小妮子,春梅又开花了,煞是美丽。不是有首诗是这样写的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暗,暗什么来着……“
“暗香浮动月黄昏!”柳韵雯破涕为笑,娇声骂道:“哥哥你好蠢,连前朝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都不会背。”
柳世祁哑然,他好似窘迫了半晌,老脸一红。不过旋即便争辩道:“我连年在外漂泊,哪有时间被那么多矫情的古诗?”
“切。”柳韵雯和哥哥相处的时候,完全放下了高傲的架子,她反驳道:“不要为你的懒惰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