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公随先帝一生征战,先帝驾崩又为新帝稳固江山,好容易过了太平日子,偏偏整日里唉声叹气。
皇帝听闻胡国公除了舞刀弄枪,就爱遛遛鸟钓钓鱼。便顾及着胡国公是国丈的身份,特意让人为这位国公爷打了一个金灿灿的鸟笼子。皇帝看过又嫌不华贵,让人从库里拿了好些金玉,铺满了鸟笼子。没过几天,皇帝想着鸟笼子也打了,得再打个钓鱼竿,五于是便吩咐人打了一套出来。
这金玉鸟笼和金玉钓竿可真是无比奢华,皇帝恨不得将整个国库都镶上去。
可国公爷瞧见这满眼金玉的鸟笼子和钓竿脸都绿了,走上前牟足了劲才勉强拿起那大金鸟笼,吹着胡子唤来在亭子里喝茶的夫人和大公主道:“看咱们皇上赐的金笼子和金钓竿,日后老夫出门遛鸟钓鱼还得派几个人抬着,这金钓竿也了不得,老夫还得打个金桶来配它。”
大公主年方十四岁,觉得外祖父真真想要这个金桶,再一瞧这金钓竿不得就配金桶嘛,回宫便“如实禀告”了。两天没到,那金灿灿的大金桶就送到了国公府。据说胡国公看见那个大金桶当场就病了,没过多久就上书要带着夫人告老还乡去。
胡国公告老还乡也是应当的,毕竟老人家快七十岁了。人到了古稀之年,自然也对故乡思念地更加紧切。可胡国公为大魏朝奉献了一辈子,皇帝觉得就这样让国公告老还乡,他有些对不起先帝。
皇帝来到清宁殿时,皇后正抱着二皇子读书。宫人刚通传到皇后身边,皇帝后脚便到了。
皇后看皇帝难免愁容,吩咐了人带着二皇子退下。倒了杯茶递给皇帝。
皇帝抿了口茶,叹气道:“国公自打先帝驾崩后便屡次上书告老还乡,可是对朕有何不满呢?”
皇后坐到皇帝身边,道:“臣妾父亲一介粗人,戎马一生,草根树皮都吃得,却偏偏受不得锦衣玉食,臣妾以为老人家只是过不惯太平生活罢了,皇上不如赏父亲臣妾几块儿地,让老人家安享晚年吧。”
“也罢,只是国公为大魏一生劳碌,朕不忍心国公就此告老还乡,朕思来想去打算将国公府六小姐封个县主。”
“可……”
“皇后不必多说,朕自有分寸。丽妃有孕,朕不放心她,朕去瞧瞧,你早些休息吧。”
皇后忙拿出件斗篷,柔声道:“更深露重,皇上可别着凉了。”
皇帝拍拍皇后的肩道:“你身子单薄,马上入秋了,该吩咐御膳房给你准备药膳调养了。”
“皇上日理万机,不必在此等小事上费心。宁儿心思细腻,吩咐人备下了。”
皇帝点头,道:“宁儿确实聪颖。朕今日在御花园瞧见她穿了件鹅黄色衣裳,颇为灵动俏皮,朕明日再让人送些鹅黄色布料来给宁儿裁衣裳吧。”
皇后屈身谢恩,笑道:“宁儿贪玩,皇上只管宠着她。”
“小孩子贪玩点好,不然跟月儿一般整日不爱说话,实在无趣。”
“四公主性子沉稳,臣妾上次还见她写了一手好字,可比宁儿的字好多了。”
“宁儿的字确实该练。好了不说了,天色晚了,皇后休息吧,便不必送了。”
萍兰这时候都在哄大公主睡觉,今日大公主与四公主玩的太厉害,早早就睡了。萍兰走到皇后身边,福身道:“娘娘,大公主睡下了”
“宁儿今日又与四公主在一块儿玩?”
萍兰一边铺床一边答道:“是。公主今日与四公主在御花园玩耍,皇上还夸公主穿那件鹅黄衣裙可爱的很呢。”
“听闻丽妃有了身孕,皇上前些日子宠幸了她身旁的一个宫女,可曾给了位分?”
“回娘娘,现下已经封了官女子。虽说封了官女子,丽妃娘娘却还将一些粗活派给她。”
皇后叹口气道“丽妃善妒,宁儿与四公主常在一起,四公主却不得皇上宠爱,必定要为难四公主了。明日内务府送来鹅黄色布料,你去给宁儿和四公主各裁身衣服罢。”
萍兰道了声是,服侍皇后躺下后便退下了。
次日,内务府的布料还没来得及送去,大公主便被国公夫人请过去吃糕点了。皇帝最是宠爱大公主,大公主打小又是跟着国公夫人在国公府长大,向来喜爱在宫外玩耍,于是皇帝许大公主一月可以出宫两次。
皇后总是不放心,可皇帝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再三叮嘱早些回宫,也就放大公主走了。
皇帝前一日刚要封国公府六小姐做乡君,今日圣旨便传到胡国公府了。不过册封个乡君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便忙活完了。这位六小姐原先在胡国公府便不是多显眼,传旨的公公走后便恢复往常了。
大公主魏思宁刚到国公府,胡国公的二公子胡子显从府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胡子显才二十刚出头,与魏思宁在一块儿玩久了也没什么分寸,拉着魏思宁道:“母亲早上就说你要来,走了一路结果拖到了中午。她老人家还给你做了栗子酥,说是你不来我们谁都不能动。”
红莺在魏思宁身后提着裙摆,笑道:“肯定又是二公子偷吃让老夫人抓到了。”
魏思宁掩嘴一笑:“可别这么说小舅舅,小舅舅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能做偷吃这等事。”
红莺吐了吐舌头,说道:“是奴婢失言,二公子年轻有为,风度翩翩,怎么能跟偷吃我们家公主的栗子酥呢。”
国公夫人缓步走来,说道:“宁儿快些来,外祖母还给你做了其他好吃的,特意没让你小舅舅看见。”
魏思宁抱住国公夫人的胳膊,蹭了蹭,噘着嘴说道:“还是外祖母对宁儿最好。小舅舅从前年就开始说要送宁儿一所大宅子,结果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胡子显苦着一张脸道:“你小舅母手握财权,我哪儿还有钱买什么大宅子。”
国公夫人拍着魏思宁的手,笑道:“不就是一所宅子,外祖母给你买就是了。咱们快些进去,你外公在书房练字,你大舅舅教了他一上午,反而给自己教出一身汗来。”
魏思宁立马笑不出来了“大舅舅也在啊。母后吩咐宁儿早些回去,不如外祖母将糕点包好,宁儿就不进去了。”
国公夫人拉着魏思宁的手,边走边说:“有你外公在,你还怕他做什么。他若是凶你,外祖母让你外公给你做主。”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胡国公便已然是国公了。胡国公闲暇时便带着小魏思宁在国公府里玩耍,算起来也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在国公府里也从不摆什么公主的架子。
可魏思宁毕竟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女,又是胡国公最宠爱的外孙女。小姑娘生的活泼伶俐,实在有什么做不成的事,大多撒个娇便成了。可就是这位胡国公的大公子为人刚正阿直地很,油盐不进,撒泼打滚的伎俩一概不理会。
魏思宁想来便觉得头疼,也不敢笑了,皱着眉头苦着脸恨不得马上飞回清宁殿去。
刚走到书房门外便听见胡国公骂人的声音“老夫一把年纪这字写不好也就写不好了,过几年老夫入了土也带不走半个字,不练了不练了。整日练上几个破字,都不如老夫多吃几碗饭。哎,你皱眉做什么,老夫还不愿看见你这文绉绉的样子呢,看子显一身英气,这才是咱们胡家好男儿,怎么偏偏除了你这么个摆弄笔杆子的……”
国公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小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可听不得人说读书不好的,站在门前咳嗽了一声,里头胡国公骂人的声音立马就停了。
胡国公清了清嗓子,打开书房门,正了正衣襟,道:“今日就练到这儿,都去吃饭吧。”
胡国公背着手自顾自地走了。胡大公子胡玉宣黑着个脸从书房里走出来,抱拳行礼请了公主安,请了母亲安,也自顾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