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抬起眼，泪眼婆娑地望向他的方向，那边太黑，她还是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她悬着一颗心，说道：“求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妹妹！”
“救你？”薄唇微扯，他淡淡地问，“你既敢来做奸细，便应听说过本王的性格！对待叛徒，本王从不手软！”
“奴婢知道错了！”珠儿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
“咚”的一声，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异常响亮。
抬起头，隐隐可见，她的额头已经变得通红，“奴婢，是有苦衷的！”
“呵！凡是背叛之人，都说自己迫不得己！本王倒是想听听，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逼得你，非要来本王的齐云殿做间谍！”
“奴婢的苦衷，真的性命攸关！”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珠儿又吸了几下鼻子。
帅殿下却不再有耐心，他沉着声音，慢条斯理地说，“你若是闲命长，大可以在这里继续哭，但本王耐心有限，说不定，等不到你说出苦衷，便先取了你的命！”
“殿下饶命，奴婢不哭，奴婢说！”
珠儿赶忙擦了一把眼泪，开始柔声细语地叙说起来。
“奴婢家乡在关中！这几年雨水少，粮食产量不足，但每年上面收取的赋税却丝毫不减！老百姓都吃不饱饭，身体弱，慢慢开始闹起了瘟疫！”
“瘟疫？！”
“是！”
“本王怎么没听到关中的官员前来汇报此事！”
“地方官吏都黑的很，个个都想报喜不报忧，靠功绩往上爬，遇到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捂着不肯上报了！”
帅殿下皱了皱眉，“你且往下说！”
“我爹娘都在那场瘟疫中死了，只留下了我，和一个年幼的妹妹！我们二人为活下去，拼了命地往外逃！好不容易才到了汴京城！我们没有本事，只能在街上乞讨！
有一日，我们被路过的一个嗓音尖细的男人遇见了。他仔细瞧了瞧我的脸，便问我是否愿意随他进宫，做个宫女。我那时候都不知道宫女是什么，便问他，做宫女能吃饱饭吗？”
“你便是为了一口饭，才进宫来的？！”
“是，也不是！”珠儿苦笑着，继续说，“我妹妹年纪小，又长时间食不果腹，身子已经弱到站都站不起来！那人只肯要我，不肯要我妹妹！我苦苦哀求，他也只是说，若我进了宫，好好听话，便将我妹妹也接进宫来。”
“所以，你是为了你妹妹，才入宫，任凭他们差遣的？！”
“正是！”珠儿脸色悲切地应道。
“你既替她们做了奸细，便算是服从了他们的命令，又为何反过来叫本王救你姐妹二人的性命？！”
“奴婢……办事不利，递回去的消息是假的，主子生了气，不要我了，还要我自己了断，不然，他们就对我妹妹下手！”
说到这里，纵使再强忍着，珠儿也忍不住了，又开始小声啜泣起来，“奴婢，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我妹妹才十一岁，还那么小，她还没有见到这世界的精彩……”
帅殿下沉默了一瞬，接着开口，“你是否知晓，你的一举一动，本王早便注意到了？！”
“殿下英明盖世，奴婢自知，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法眼！”
“那你也应该明白，你的主子是谁，本王也很清楚！”
“是！奴婢明白！”
“既然明白，你又哪里来的自信，本王会为了你，与她作对？！你可是她想杀的人，本王若出手相救，岂不是将她得罪了？！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做？！”
珠儿抬起泪眼，“奴婢也只是想赌一赌！这是我最后的一条生路了！”
“呵！”帅殿下轻笑一声，“那你真是下错了赌注！你没听说，本王心肠最是狠硬！妇人之仁那一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本王的身上！美色诱惑，也是想都别想！”
“那温柔呢？！”
珠儿四个字，便将帅殿下的话生生截断。
他的语气更加阴狠了几分，“你提她做什么？！”
“殿下不要误会，奴婢对小姐没有半分不好的心思！只是，伺候了小姐几日，奴婢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她亦将奴婢当做了妹妹！若是我死了，想必她定是会伤心的！”
这世上，无论珠儿说什么，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偏偏，她说到了秦柔——他唯一的软肋！
帅殿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眉头，声调还是一如往昔般波澜不惊，“你可以说的理由很多，比如赞颂本王心怀仁爱，同情弱小，不会见死不救之类的，可为何你会说到她？！”
“因为，奴婢很笃定，递回去的消息绝不会错！”
珠儿坚定的模样，倒是出乎了帅殿下的预料。
“凭什么如此确信？！”
“因为，奴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殿下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是能够反映出一个人的真实情绪！殿下您看温柔小姐时，眼神里有光，那光里有情亦有爱！奴婢虽未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情爱，但我爹和我娘在世时，他们看向对方时，便是这样的眼神！”
“你爹，和你娘，他们曾经十分恩爱？！”
“嗯！我家虽然穷，但面对困苦，爹娘从来都是互相扶持，互相支撑。印象中，他们从未吵过架！要不是那场可怕的瘟疫，他们……”一滴泪砸到了她撑在地面的手上，“他们，现在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我与妹妹，也不会到汴京城来！”
帅殿下沉默了片刻，静静地看着垂头哭泣的珠儿。
感觉过了好久，他才重新开口。
语气中的肃杀之气已然减轻不少，“这次，你与本王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了？！”
“奴婢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与妹妹皆不得好死！”
她将她妹妹都扯了进来，所发的誓言倒可信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