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车并没有送给萌萌,因为第二天婆婆几乎不许孩子离开她半步,变着法儿的讨悠悠欢心,看着孩子玩的高兴也会突然红了眼圈,这时候一菲实在不忍心看,只得转过头去。准备返程的时候婆婆搂着悠悠哭了,一遍一遍问孩子什么时候再来看奶奶,悠悠无助地看着妈妈,已经要哭出来了。
张弛劝母亲不要总是哭,尤其是眼睛现在这种情况,婆婆激动地说:“我能不哭吗?你们……”然后看看一菲硬生生憋回去接下来的话。一菲说近期会再找机会带孩子回来,让婆婆不要太伤感,婆婆难过地说:“回来看我能回来几次,这个家已经不是个家了!”
无奈一菲只好借口把东西放到车上先下楼去了,留悠悠和爷爷奶奶告别。过了许久张弛才带着孩子下来,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悠悠看见妈妈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腿。
回到X市已经是傍晚,张弛送她们俩个上楼后回去。一菲和悠悠睡了一会儿,昨晚几乎没有合眼,没有了那些熟悉的东西刺激她回忆过往,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醒来后看见手机上有杨宇城的信息,他知道她们傍晚回来,问想不想出来一起吃饭。
一菲很是疲惫,内心里只想安静待在家里,但一想到上周末悠悠对待他的态度,觉得有必要找机会带悠悠和杨宇城一起坐坐,所以在悠悠醒来后就问她想不想吃寿司,悠悠还没完全醒来,有些兴趣寥寥的样子,一菲于是加上了关键词----“回转寿司”,并且费了好大力气才跟孩子解释明白这个寿司是怎么回事。悠悠这下来兴趣了,出门的时候乖乖配合穿衣,精神十足,倒是一菲哈欠连天。
或许是因为寿司的魅力足够大,悠悠今天没有表现出不合作的迹象,看着眼前转来转去的各种颜色盘子眼睛都不眨,问大人里面的寿司为什么跟妈妈做的不一样,杨宇城告诉她因为口味不一样,大家想吃什么样的就根据喜好拿,悠悠貌似很懂了的样子点点头。吃饭的时候悠悠对从转盘上取食物的热情更多于食物,以至于最后一菲不得不制止她再拿寿司下来,要知道她吃不完的那些最后都得成为自己的负担。杨宇城笑着鼓励悠悠:“不要紧,吃不完的伯伯帮你吃掉!”
“我想带回去给爸爸吃!”悠悠回头认真的说。一菲注意到杨宇城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调整过来:“也好啊,爸爸会很开心的,悠悠真是个好孩子!”
一菲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的表情很是自然认真,她是真的想给爸爸带回去,而且她还那么小,应该不会学着故意和大人作对,何况现在大人之间复杂的感情和关系她还根本不明白,对爸爸的记挂只是一种本能。一菲对杨宇城感觉深深的抱歉,但一时也找不到话说,好在杨宇城似乎并不以为意。
不料悠悠又开口了,问一菲:“妈妈,爸爸怎么没有来?”
一菲无声地叹气,放下筷子拉着孩子的小手,“爸爸有工作要忙,而且爸爸这几天太累了。以后悠悠可以和妈妈还有……杨伯伯一起玩啊!”
“那我想爸爸了怎么办?”悠悠天真地问。
“那就……”一菲犹豫着怎么跟孩子解释,心里根本没有把握可以跟悠悠说明白这件事,她毕竟太小了。杨宇城绕过孩子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两下,“孩子还小,先吃东西吧。”
杨宇城说联系过国内一个老专家,像悠悠奶奶的情况虽然算不上疑难杂症,但确实是老年人视力方面的常见病,基本是不可逆的,如果滴药效果不好,可以考虑手术植入腺体管,类似于心脏搭桥手术,不过这种手术根据个体差异也许要经常做,最频繁的一两个月就要做一次。好的方面是,配合治疗并不会引起失明,但患者确实比较痛苦,平常人眼干眼涩的时候都很不舒服,眼干症患者的不舒服程度要多出很多。
从他这里听见并不会失明,一菲感觉安慰很多,之前她也查过很多资料,知道这种病一般不会影响视力,也跟婆婆说过这些劝她宽心,但婆婆的情绪很紧张,几乎听不下去这些,而且只要不是绝对百分之百的事,她都会说自己可能就是那少数的百分之多少,让一菲和张弛在劝解她的同时也感觉十分吃力。一菲知道,婆婆现在最难过的是心理关,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身体上的痛苦也让她焦虑不堪,回去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尽管一菲看得出公公对她百依百顺,但婆婆仍然会不时发脾气,像一颗不□□。
张弛本来就是个孝子,现在更是做到了极致。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婆婆偶尔心情不好,张弛会长时间地陪她聊天,开导安慰,或是静静听婆婆诉苦,看见张弛能保持那样的耐心,一菲常觉得惭愧,即使作为女儿,她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那样的耐心。现在婆婆生病了,张弛对婆婆的体贴无微不至,往往婆婆刚皱眉头,张弛已经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坐下,陪着哭泣的母亲。想到以后他要孤身一人照顾生病的母亲和愈加年迈的父亲,一菲心中不忍,直觉这种不忍已经超过了同情的范畴。
如果张弛没有来Y市,那么现在他处在熟悉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住在自己习惯的家里,照顾起老人也更为方便一些。但是现在他住在单位的宿舍,他在这里买的房子还没有交房,他跟一菲说交房后会把父母接过来。一菲没办法把他来Y市这件事和自己撇清关系,因而在听他说这种打算的时候,也觉得未来的事自己难以置身事外。但是她该怎么办?不管因为什么,他们都在离婚手续上签了字,只是手续迟迟未办,如果没有婆婆生病这件事,也许他们会去完成最后那一个仪式,但是现在婆婆的状况让一菲无法做出那样的决定,甚至想一想都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晚饭后杨宇城送她们回去,神情留恋不舍,一菲知道他想跟自己多呆一会儿,或者是单独待一会儿,但悠悠有了累了的样子着急回家,一菲看看孩子又看看杨宇城,苦笑着示意自己无能为力。杨宇城故作委屈地叹气,但嘴上还是说:“回去吧,你也早点睡,看着脸色不太好。”
一菲也确实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整个胸腔都有一种异常的憋闷,感觉现在特别想回到家里,最好悠悠也入睡了,她就可以安安静静待一会儿,仿佛只有那一刻她才能完整畅快的呼吸。上楼之前回头看杨宇城,他站在那儿微笑着目送她们,那种温暖干净的目光几乎让她挪不动脚步,但悠悠用力牵着她的手上楼去了。
之后的几天日子恢复了正常,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接待患者的时候一菲总是很投入,偶尔会忘记婆婆生病的事,但她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可能从她心里离开。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时询问或是反馈打听来的各种消息,张弛倒是绝口不提,事实上他们这几天都没再见面,家里会有他来过的痕迹,但一菲一次也没有碰见。父亲和母亲晚饭时几乎都要说起婆婆的事,杨宇城偶尔也会提及,让一菲觉得这件事就像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一样,每个人看见她都要说起,好提醒她面对心头的沉重。父母说起的时候她还可以任性的打断,别人出于热心询问的时候总让一菲觉得头疼,她对这个病情了解的已经足够多了,目前还没有得到建设性的提议,这让她倍感焦虑。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根治性的办法出现,婆婆恢复健康,她好摆脱和张弛离婚即将带来的负罪感吗?如果说前一段时间她的罪恶感还只是来自于对孩子可能造成的伤害,现在又加上了婆婆的感受,还有未来日子里张弛将要面对的所有。
有一天晚上一起吃晚饭,杨宇城说起最近读过的一篇有关眼干症的研究成果,一菲不耐的放下餐叉,“主任,我们说点别的好吗?”
杨宇城也觉察到一菲不高兴了,因为她又叫他“主任”,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很好,因为感情上亲密起来,杨宇城申明不许她叫自己“主任”,一菲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在工作时间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用职务称呼他,私下里他发现一菲已经省掉了这个称呼,什么都不叫,或者直接说“你”,如果忽略她正在承受的那些事情,这实在是个振奋人心的进步。今天她又叫他“主任”了,看她紧紧抿着嘴的样子,杨宇城动容地伸手去握着她的手,“什么事都会过去!”
“对不起!”一菲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颓败地耷拉下肩膀,她总是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晚饭后你能陪我去看电影吗?”
杨宇城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是个意外的提议,因为即使他们在感情上接受了对方,可实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里一菲得陪着孩子和父母,偶尔和他一起吃晚饭回去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九点。他理解一菲作为一个母亲和女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心里却也希望她能多陪着自己,每次只有看见她,他好像才能真的确定她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
“好啊,你想看什么?”
“好久没看过电影了,看哪场时间合适就看哪场吧!”一菲如实说。
电影可选的余地并不大,最后他们选了一部引进的原声电影,名气不太大,影院里人稀稀落落,恰好符合一菲现在的心理状态。看了一半一菲就看不进去了,但是自己已经把杨宇城诳来,不好中途就离开,索性借口困了枕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
杨宇城倒很乐于她这样做,抽出一只手轻轻环住她,把脸贴在她的额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一菲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轻轻的叹气。
电影散场的时候影厅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菲并没有睡着,回头看看仅有的几个人陆续往外走,坐在座位上的只剩下他们俩,一菲也想要起来,不料杨宇城加重了手臂上的力度,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在一菲诧异地看着他的时候突然低头吻住了她。一菲惊讶地睁大眼睛,羞红着脸想要挣脱起身,但杨宇城故意不放开她,无奈她只得轻轻咬了他一下,在他吃痛的时候趁机逃脱。
“又咬我!”杨宇城紧跟着她起身,轻声嘟囔。
一菲不理会他,一心想要快点出去,转角的地方遇见工作人员已经打扫卫生,他们走过去之后杨宇城从后面拉住一菲,“等等我,走这么快!”一菲红着脸回头打了他的胳膊一下,“你是疯了吗?”
杨宇城坏笑着说:“和你在一起我总是疯的。”说着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拥住。
一菲的心脏砰砰狂跳,竖起耳朵听工作人员是不是走过来了,相比那个紧紧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她完全没有在状态。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一菲噘着嘴看杨宇城,本想埋怨他几句,却被他的眼神摄住了,那个刚刚还一脸坏笑的人,此刻眼睛里满是忧伤和挣扎,尽管他在一菲抬头的一瞬间收起了这种神情,但她还是看见了。
“怎么了?”一菲愣在原地,不安的问,本能地想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
“没什么”,杨宇城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没什么,真的。”他无法告诉一菲此刻他的心很痛,为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万水千山。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一菲已经感染了他的忧伤,而且觉得是自己让他这样不快乐,于是主动投进他的怀里,这是她所能做的唯一的补偿,想到这一点一菲更加难过自责,她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从认识到现在,杨宇城总是在为她做最贴心的打算,隐忍她、包容她、呵护她,而自己连他最渴望的一份踏实纯粹的感情她都给不了。
这些日子里和杨宇城在一起的时候她尽量不去想家里的事情,或喜或怒都很投入地和他在一起,他像她的伊甸园,让她的心感觉在这里不必再漂泊。但是现实和伊甸园之间只隔了一道门,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门里面,更让她心痛的是,她清楚杨宇城也以为自己是他的伊甸园,而实际上她没有信心给与。她可以像现在这样爱他,一直这样爱他,但对他来说,这样真的够了吗?每次她出现在他的家里,杨宇城都会由衷感慨:“房间里有你真好!”那种神情和语气让她感觉透不过气。
一菲有时候会有种错觉,那句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因为出现在屋子里的女人应该让他感觉到幸福,踏实的幸福,而自己并不知道能陪在他身边多久,他们好像互相都知道这点,却拼了命坚持,像一对飞蛾,等待烛火烧到自己的翅膀。
心头泛起一层一层凉意,一菲有流泪的冲动,然后猝不及防地杨宇城拉着她的手跑出了影厅,工作人员终于收拾好卫生朝门口走过来了。看着带着自己快步穿行在人群中的男人,一菲热泪盈眶,她可不可以自私下去,一直让他牵着自己的手?
他们一口气跑到了影院外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不约而同都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而一菲笑着笑着就扑到他的怀里哭了出来。杨宇城什么都不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流在自己胸前。
“今晚我去你家吧!”一菲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说。
杨宇城轻轻摇摇头,抚摸着她的头发,吻吻她的额头,又把她按在自己的肩头,她知道他有多渴望她吗?但他不能,如果他们注定战胜不了心理的枷锁,那么他希望她在回归原来的生活时,不带着对任何人的歉疚。
一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能力去想,只是伏在他的怀里呜呜哭泣,哭累了由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一菲见到杨宇城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因为前一天晚上她主动要送货上门,而他很明显拒绝了。杨宇城不知道是真不了解她的心理活动还是装作不了解,总之一副若无其事。最近医院里的事情很多,他总是很忙,一菲这边的患者数量也较前一段时间增多,下班后杨宇城常常要忙到很晚,一菲回去陪着悠悠,很晚了两人才通一个电话。尽管小心翼翼,母亲还是察觉到了端倪,在一菲放下电话以后,母亲双目炯炯盯着她,“刚才通电话的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与其说母亲是在审问,不如说是在确认,一菲能感觉到不管她招供还是否认,都不是母亲想要的答案,她和自己一样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妈……”一菲开口,想要据实禀告,但母亲拦住她,“别说了!我也年轻过,和你爸一起生活也有不顺心的时候,但是……真想要离开他的时候总是想起他的好,何况还有你呢。”母亲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说实话,我现在也没主意了,从前不想你和张弛离婚,怕你和孩子以后受苦,现在张弛家里的状况,你们复合的话,我也心疼你年纪轻轻就要那么累。可是话说回来,亲家的情况,有悠悠在身边也是个寄托,孩子说说笑笑她心情也能好点儿,否则……唉,妈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你自己决定吧!”
这差不多是母亲在她的婚姻问题上,第一次发表意见时没有发怒也没有哭泣,虽然她说没有主意,但是一菲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婆婆身体好的时候,母亲常觉得婆婆亏待了自己,当面不说,背后没少埋怨,但是婆婆这一生病,母亲想到的全是上了年纪的人的不容易,对一菲从前受到的委屈也不在意了,也许是因为她们年纪相仿,所以对婆婆现在的心情更能感同身受。
“我知道了,妈,别跟我操心,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一菲说着,心里被揪紧了一样疼。现在婆婆的状况确实让她为难的心情雪上加霜,也许她不爱张弛了,但是毕竟他们相爱过,从前也有过那么好的时光,即便没有这些,仅仅是同窗多年的同学,她也没办法看着他独自去承受那些。所以她才会这么痛苦,在爱和责任的斗争中,还没开始,她已经看到了结局。
这段时间一菲常常想有关婚姻的事,两个人最初从相爱开始,然后走进婚姻,但爱情慢慢在时间面前褪色,维系婚姻的最终变成了各自心中的责任和义务。有一些人是幸运的,他们爱情填满了婚姻的每个角落,即使两鬓斑白也可以坦然的说爱着对方,但大部分人的爱情散落在婚姻的各个角落,日久天长蒙上了灰尘,两个人都不记得去拾起了,他们嘴里说爱着却不再心动,“爱”只是依赖和需要的代名词。她和张弛大抵就是这样吧。想想那么热烈的爱也会消失无踪,她真的很恨叫“生活”的这种东西。清醒过后一菲也知道这种恨没有理由,错的不是生活本身,而是在生活里不懂经营的人。最初面对杨宇城的感情,她怕的也是自己会再次毁了一份美好的感情,可是当她鼓起勇气,决定不去想明天的事,只活在当下的时候,她却好像已经没有权利那么做了。
一菲又快速的消瘦下去,杨宇城总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常常若有所思听不到他说什么,被他拉回现实后再忙不迭的道歉,他问她在想什么,她说什么也没想,他质疑地挑眉,她就再次笃定地说真的什么也没想,因为脑袋放空了才是最轻松的。有时候她也会迷恋的看着他,或是用手轻佻地摸他的脸,叹着气说:“你就像是我的海洛因!”
他半真半假地问:“戒掉会怎么样?”
她沉吟了半响,轻声的说:“不会死掉。”但是会不快乐,她在心里说。
杨宇城没有被她的回答刺伤,只是心疼地看着她。她的矛盾和挣扎也是他的,看着她这些天偶尔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开始躲闪,杨宇城再次感受到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能再瘦下去了”,杨宇城捧起她的手说,“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的!”
“你要去哪里吗?”一菲看着他紧张地问。
“没有,不去哪里。”他摊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但是这一次没能成功敷衍一菲,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认真看着他,“你是要去哪里的,对吧?”如果人们可以隔着一段距离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一菲相信她的心脏现在可以拿去酒吧当鼓用了。
“……”杨宇城犹豫了好久,“是的!”
“要去哪里?”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一菲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
杨宇城看着她,压抑着内心复杂的情绪,慢慢地说:“院里和之前我们去过的那家日本医院有个合作项目,双方选派两名医生作为交换医生到对方医院工作两年,因为之前的交流经历,院里把这个名额定在了儿科,而且……”
“而且院里让你去,对吗?”一菲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对!”杨宇城艰难地点头,“双方有意将之前探讨过的一个项目进行深入研究”。直视着她的眼睛,杨宇城心里有个声音呼喊着她留住自己,但她什么也没说,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一菲……你知道……”面对她隐忍的泪水,他差一点就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但她自作主张接下去:“我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去也是最合适的,对,是这样!”
杨宇城心痛地看着她故作镇定,他刚才几乎动摇,把之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推翻,他真正想说的是“只要你想我留下,我哪儿都不去!”但他不能说,说出来只怕会成为她新的枷锁。
那天晚上一菲在他那里待到很晚才回去,杨宇城讶异一菲的镇静,整晚她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依偎着他看电视,仿佛他说要离开的事并不存在。但她的安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的表现,在她心里,这样依偎着他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现在她只想尽情拥有,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走,害怕他说出来就在这周或是明天之类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从梦中醒来。
送她到家的时候,杨宇城主动说离开的日期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因为还有很多筹备工作,所以不会太快。“不过最近我们要去一趟贡嘎山,你想不想一起去?”
一菲快速地点点头,随后又慢慢摇摇头,“我不去了……”
相处的时间也许不是屈指可数,但她却要提前品尝离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