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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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柳谴着丫头把膳食布在桌上,他做的很简单,跟着南边那人学的菜花虾仁,虾仁海鲜粥,这两刚好养胃,又并府上厨子摆的甜饼,糕点,蜜饯一类开胃的放在一边。

   魔图,是个境内黄沙大片的景象,所以山川石海都很少见,主要靠畜牧营生。虽说如此,其实城中十里都是黄沙,很难找出一片齐整的绿地。大约只有城主府一带,才能堪见繁茂绿气。

   因此,绿这字眼,实在宝贵。

   虽然二房在管账,但明里少有的海货,全运到了幺娘院里,未做怠慢。

   他把空盒交给丫头,自己走进内室,拢了珠帘向内探,“绿儿,”

   床上那人轻轻动了动,手势一打,绿柳就噤声,退到桌边等待。

   他心里觉得少主肯定欢喜,南边的东西做着就是有趣,什么油盐搅合搅合做的东西入味又香。食材虽然奇怪,到底口感上佳。

   幺娘穿了鞋下来,还有些迷糊。小姑娘只套了件轻纱,不比小时候,肌肤和茭白一样,惹人注目。身子跟嫩柳一样抽条发展了,渐渐成了个圆珠玉润的模样。

   绿柳有些意动,就去拿了外袍给她披上,笑说“绿儿怎么没给你披东西,外头比里头凉。好春光都叫别人看去了。”

   幺娘鼻尖杵着香味,往嘴里扔了蜜饯拉他坐下。

   “他规矩多,在忙呢。我俩坐会,又没有外人。”小姑娘不在意的补充说“不打紧。”

   绿柳就介绍起东西,“忙活了好久呢,少主可要给奴个脸,多喝一点。”

   幺娘觉得他得意的样子很像图书里的孔雀,就很柔和的顺着他“用心了,小柳儿。”

   “那奴是不是比绿儿实用多了?”绿柳顺着杆子往上爬,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主子态度,就是嘴上讨到一些好处,心里也是快慰的。

   “说什么呢!”

   绿儿脸皮薄红,姿态曼妙,此时瞪着美目有些欺人的样子。他从内室出来,套了件广袖绿鸦袍子,有些不自在的坐下说“怎么还不给她布粥,待会都凉了。”

   那袖上点缀了许多亮片一样的东西,江南重绣工,同他们一带求劲爽舒服的衣裳不同,那身上的鸦像是活了一样,绿眼放出莹光。绣纹也很精致漂亮。

   男人身段气质风流,更遑论那妖精一样的脸,那衣服盖不住他,此刻衬的他更加窕冶异常,不似凡物。

   幺娘接了调羹咽了口粥,“热呢,好喝。”

   她眼睛很亮,看人的目光灼灼又炽热,是个很惹人怜爱的模样。“叫我好等!不过你穿这个真漂亮。”

   绿柳稳了心神,自小一块生长的,当然知道他脸的杀伤力,艳羡但很大方的夸“果然!还是江南的丝蜀做的香衣漂亮。”

   绿儿抿了薄唇,这衣服款式华贵,他心里是喜悦的。但又怕姿态太高,把旁人颜色压的太盛。

   此刻听绿柳这么说也是暗松了口气,靠着幺娘说“以后白天不陪你闹了,左右找不到一件干净的衣服才套上了。”

   “我配不上这衣服。”

   幺娘望他漂亮的眉眼,很不服气,羞道“本来就是寻给你的,”

   绿柳心里嗤笑,忧容作势,也劝解,“说这种话做什么,少主心里欢喜,咱们什么穿不得?这种轻慢自己的话,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幺娘附和说,“你这话还是自己放心里罢,叫我听了难受。”她埋头去喝粥,也不理他们。那姿态好像被发落了似的。

   绿儿也不理她,自顾自捏了块糕饼慢嚼。将话题引到菜上,

   “绿柳,这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听了解释,绿儿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多久了,好像三四个年头了罢。

   他不自觉就去观察少女,见她神色很平常,娇嫩憨柔,就下了姿态,温柔的哄她“怎么还气呢,绿柳做的再好吃,都不知滋味了,快别恼了罢。”

   幺娘离他远些,去抓绿柳,像是印证什么一样的夸他。

   等幺娘吃喝完毕了,绿儿娴熟的揩她嘴巴。对着绿柳吩咐“收了吧,端点山楂糕过来。”

   绿柳携了食盒道“省得。”就甩了衣袖端正的踏步向外去了。

   幺娘把外袍笼了笼,跟着出去了,一个目光没留给他。

   绿儿心下平常,知道她是心疼他,但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

   只当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悦忧愁都去的很快,也就不去追她。

   是近夏的时节,院中花浓柳绿,少有蝉鸣聒噪。幺娘正往绿柳那院赶去,远瞧见有院里拉了长线吊纸鸢。

   午时正长,太阳晃眼。虽不毒辣,可少有人挑这时候放。

   她很想笑,就大迈了步子想赶紧去瞧,究竟是哪个花花肠子。

   那院子偏僻,距离主院很远,杂草丛生,和幺娘想的大不相同。可是缠着纸鸢那树很生机勃勃。那树结了泛青的果子,幺娘看着奇特,就想摘了来吃。

   她脚踩实几座土丘,转转脚腕。趴在窗子边向里探,影影绰绰的,里面好像并没有人。

   于是她快活的拍了手上灰尘去盘树,树低处因为常年少日光,还显的小许多,那小土丘本不够看。

   “拿凳子去够呀。”这声音像鸦雀,难听的很。

   幺娘跳下土丘去看那人“你谁?”她大大方方的,出落的漂亮,动作利索,毫无心虚的样子。

   这人衣袍繁琐,头发散在肩上,脸颊透着病态的青白,颧骨微微凸着,她嘴唇很红,能隐约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她在笑,不过那笑很奇怪,比哭还难看。虽然她没见过女人哭,但幺娘还是这样下了定义。

   女人没理她,回屋子拿了盘子递来。赫然是些熟了的果子,红嫩嫩的尖子很诱人。

   幺娘觉得有些古怪,就没接那果子。“你是谁家的?”

   她把女人当成了院里仆从。只不过这院到底破败,她脑中搜索一遍,居然全然没有印象。

   女人很和蔼的招呼她,“天很热,少主进来说话吧。”

   意料之外的,幺娘顺从的跟她进去。她待人平和,没有主仆大防之分。

   “一晃神,都这么大了……”

   “什么?”小少女奇怪道。

   “啊……只有些粗茶可以解渴,少主莫要嫌弃。”女人拿碗倒茶,那手莹莹且素白,不比她身份。不过小少女并未发觉。

   屋内陈设简单,和外头竟然大不相同。麻雀小但五脏全,甚至还有些花鸟字画做打扮。

   幺娘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沉默,但这时候她被日头晒的脑热,就傻呆呆的找了许多废话去说,从学堂讲到花牌,再从花牌讲到吃饭,全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她胸中的浊气好像全数托了出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个不熟,她怎么这样随意的把别人当成了木头桩子。

   她说完了,就到那女人说了。

   那红唇上下蠕动,明明她的姿态是不惹人讨厌的,可幺娘就是压了一丝不耐烦。渐渐的,她就不想再忍耐。

   那女人忽然用很红的手指去拉她,摸她脸蛋。这手并没有粗糙感觉,但那一瞬,幺娘突然就觉得恶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尊敬谨慎的说“你怎么敢?说绿儿坏话!”

   她其实是不信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幺娘嫌少露出慌张,冷哼一声。

   那时候女人眼睛里有什么,她已经无从分辨。

   *

   她回去时候脚步虚浮,三步两步跑的很快,仿佛身后有群恶鬼在嚎追。她不敢做深想。

   她的思想是从见到绿儿变活的。

   绿儿在庭院里放鱼饲,衣服跟鳞片一样熠熠生辉,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她很快的扑进他怀里,女人就被她忘了一干彻底。好像那是个诙谐破败的夏日幽梦。

   绿儿见她扑来,一下点住她额头,声音轻飘飘的“都是汗,去哪疯了?”

   幺娘笑吟吟的不答,就是一个劲往他怀里扑,这惹的男人低呼“小王八羔子!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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