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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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姐”让江之鱼的后背有一秒钟的僵硬。

   如果她没记错,当年,他和她的母亲一样,最喜欢叫她:

   小贱人。

   如今倒是荤素不忌,不论场合,大大方方的叫出了口。

   只可惜。

   她并不稀罕。

   捏了捏沈肆的手心示意他稍安勿躁,江之鱼站在乔雅今天让人开来的那辆加长林肯旁。

   在她的身边,全是商业头条上才能看得到的面孔。

   如同众星拱月。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忍气吞声的小女孩了。

   “江云枫”,她道。

   目光从一而终的冷淡,语气说不出的漠然:

   “他是你爸。”

   “不是我的。”

   “他是生是死,我并不关心。”

   “更何况——”

   她轻轻的笑了一声,无奈的意味很浅,更多的是嘲讽:

   “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早就随着我母亲到了地底下。”

   “我没兴趣听,也永远不会原谅。”

   “所以,少拿那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劝慰我。”

   “再说了,我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更何况是他。”

   她的目光随着她的语气渐渐冰冷。

   江云枫就现在两步以外,面含羞愧的望着她。

   良久,张了张嘴。

   可江之鱼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早在她最后一句话落地,身边的几个人便护着她坐上了车,扬长而去。

   原地除了来来往往的病患及家属,只剩下一排排被岁月侵染过的台阶。

   有些旧。

   有些凄凉。

   这一刻,江云枫的心也跟着凉了。

   不是对江之鱼失望。

   而是因为,身为一个儿子,他可能再也没办法帮濒死的父亲完成愿望了。

   很无力。

   也很无奈。

   却是因果循环。

   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如同眼下的日子这般。

   可偏偏,这会儿又开始飘撒盐粒子。

   很冰很凉,没有任何形状,钻进他的脖子里,使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手里的收费单据很快被打湿,江云枫抬手晃了晃,终究还是走了回去。

   罢了。

   谁都怨不得。

   这只不过是报应不爽。

   -

   江之鱼被小心翼翼的护送回了家。

   甚至因为开始下雪,怕地上滑,沈肆并没有给她下地的机会,直接将她抱上了楼。

   房间内地暖很足,烘得她脸颊微红。

   沈肆并没有急着去帮她脱外套,而是等她适应了一会儿,这才附下.身,将她的外衣除去,让她靠在床头,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或许是医院那幕打扰了江之鱼的好心情,她看起来表情很淡,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成分在。

   沈肆回来的路上就在心里把那一大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骂了个遍,这会儿虽仍有怨气,却只能耐心去哄。

   她是他最珍爱的小姑娘。

   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爱情的结晶。

   她要开心一些。

   这样对她对宝宝都好。

   “小鱼儿”,沈肆轻抚她发梢,轻声柔和,目光似水,收去了所有棱角:

   “昨晚没有好好睡,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估计舅母要亲自跟阿姨一起研究营养餐,你醒来刚好可以吃上。”

   江之鱼朝他笑笑,没有立即躺下,而是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刚从医院回来,沈肆有些在意,说了句“稍等”,便去了一旁的衣帽间。

   等再出来,他换了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将他的面貌映衬得格外柔和。

   就连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刘海,也都柔顺下来。

   掀开被子上床,和她一道躺下。

   沈肆轻轻拥着她,两人面对面对望,手臂特意避开了她的小腹,放在了她的心口处。

   那里心跳平缓有力。

   很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的眼神却没有往日明亮。

   沈肆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软的不像话:

   “想说什么就说吧。”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你最大。”

   年纪上来以后,他很少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这样的他,总有几分少年气,让江之鱼不由得露出点儿笑:

   “苏觅她们私底下跟我提起圈内对你的昏君称号,我还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这会儿倒是觉得很贴切了。”

   她还有开玩笑的兴致,情绪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沈肆暗暗松了口气,又凑过去亲亲它唇角,语气一如既往地肆意张扬:

   “嗯?所以呢?”

   “昏君挺好,至少在江山与美人面前,我永远只会坚定的站在你身后。”

   他的情话还是这般信手拈来。

   以最温和的语气,最亲密的姿势说出口。

   江之鱼一颗心滚烫。

   瞧,即便过往再黑暗又怎样?

   如今她还不是走出来了?

   她拥有了这世上最炙热的太阳。

   “沈肆”,她轻声呢喃着去抱他的脖子,额头同他相靠,彼此间呼吸可闻。

   那副全身心托付与信任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任何异常。

   沈肆拍拍她后背示意她放松。

   同样也是在告诉她,他永远都在。

   他不会跑。

   果不其然,江之鱼刚刚还有些紧绷的身子慢慢软和下来,表情也变得敞亮,仿佛刚刚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是她一般。

   “沈肆,我说谎了。”

   “嗯?”

   “刚刚在医院,我说谎了。”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音很轻:

   “可能是现在日子过得顺心舒畅,也可能是有你在我身旁,如今我再回想起之前,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甚至,昨天刘姨告诉我江大川他们出了车祸时,我竟然心里一颤,直到刘姨说出死的是许淑宜,我才好了一些。”

   她和他近距离相望,她的表情并没有太过凝重。

   这让沈肆放下心来。

   她真的只是和他分享她的内心世界。

   并没有被过去那些人那些事拖累。

   “嗯”,他轻轻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更何况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小时候父亲的形象,一直是他,也曾对他有过最童真的祈望。”

   “即便所有的一切坍塌,可他起初时,或真心或假意给予你的所谓父爱,还是在你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轻叹口气:“所以,这都是正常的,换了我也一样。”

   江之鱼笑了。

   她从来都知道,他和她不仅仅身份地位、外貌能力的相配,更是灵魂的契合。

   他总是这样懂她。

   说他是她的灵魂伴侣也不为过。

   “所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明明江云枫的出现打破了我们那么欣喜的瞬间,我也说了很多很多的绝情话。”

   “可是,当我想到江大川不日将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是会有些心慌。”

   “我会一直想,今天我拒绝前去见他,来日,我会后悔吗?”

   沈肆轻蹭着她的鼻尖,试图给她力量:

   “所以呢?你想明白了吗?”

   “嗯。”

   江之鱼的声音仍旧很轻,却出人意料的坚定:

   “想明白了。”

   “我会。”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对于他,我也曾有过最童真的祈望。”

   “所以到现在我还在期待着,他临死前,会不会告诉我,告诉我说,他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不是有目的的对我好,也不是用来讨好我的母亲的狡诈行径。”

   “而是觉得,当年虽然替别人养了孩子,却因为我的乖巧而感到快乐。”

   她笑了笑,有些自嘲:“我的想法应该很疯狂吧?”

   “他明明那么讨厌我。”

   “还打了我那么多次。”

   “甚至他促成了我母亲的早亡。”

   “我怎么会有这么狂悖的想法呢?”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

   她问的并不急切。

   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瞧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沈肆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危机感。

   她在害怕。

   害怕江大川真就这么没了。

   那么这一切,将会永远没有答案。

   也用永远永远的扎在她的心口。

   抚不平,也放不下。

   “好了”,沈肆低头亲了亲她:

   “你说了太多话,该休息会儿了,别的都不要想。”

   “我和小小鱼都会陪着你。”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也都会支持。”

   -

   或许是沈肆的安慰见了效。

   也或许是倾诉完心里舒服了很多。

   江之鱼就这么在沈肆怀里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沈肆感受了一会儿她的呼吸。

   很浅却很平稳。

   并不似这些天,她不舒服时的呼吸厚重。

   放下心来,沈肆翻身下床,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楼下,俞书白正抱着电脑摆弄。

   沈肆走过去瞧了一眼,是适合高中生的编程训练题目。

   该是给虎妞准备的。

   沈肆摇了摇头,抬腿踢了他一脚,“你就悠着点儿吧,别以为舅母看不懂就能肆无忌惮。”

   俞书白皱眉抬头,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怼回去,只看了一眼楼上:

   “嫂子休息了?”

   “我看她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嗯”,沈肆并未遮掩,拿起桌上的茶来喝,还给俞书白倒了一杯。

   两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人,拿着上等的紫砂茶具,面对面饮茶,颇有几分违和。

   “刚刚医院的那个人,还记得吗?找人查查他,看他是不是有猫腻,想在小鱼儿身上得到什么?”

   俞书白点头应了下来,顺便提议道:

   “等我妈过来,你再跟她说说。”

   “同为女人,我妈应该更懂嫂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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