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印茹从T市回来的时候宁小真已经在家歇了好几天没有去上班了。
本来宁小真打算第二天就回公司正常上班的,可当晚副总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叮嘱她可以再多休俩天,索性休个一个星期再回来。
宁小真听着是分外诧异,这么好说话的领导实在是太少见了。
那天回家之后,因为过于疲惫宁小真在家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也不再似惊弓之鸟,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晚上宁小真闲着没事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想着那天她对苏印沉落寞的模样,她说的话的确太过激,她失控了。
宁小真唉了口气,将抱枕压在自己的脑袋上,虽然感到抱歉可确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
苏印沉对她的态度对她的感情,宁小真琢磨不清,却知道这对于大家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如今她回来只想平平淡淡的参加完尹疏然的婚礼,并不想再给大家徒增烦恼。
从前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只希望经历了五年的成长她可以理智的控制住,不要再犯从前犯过的错误。
这些天在家里闲的没什么事可做宁小真便把前先日子顾晗晗推荐的还没看完的应聘公司全部捋了一遍,她又查了一些其他满意的公司准备来个大面积撒网。
苏印茹把切好的水果放到宁小真桌前看到她的桌面问道:“想清楚了?”
宁小真愣了愣抬头看向了她,片刻后点着头回道:“嗯,想清楚了。”
宁小真看着苏印茹沉默了下来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表情变的落寞晦涩,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个滋味。
元旦的时候宁小真提起了以后可能要久居国外,虽然苏印茹并没有说些什么像是默认了一样,但是宁小真心里清楚她是不舍的是不希望的,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女儿离开母亲异国他乡生活。
可是,对于宁小真来说留在国内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妈,我最近看了许多公司,有几家都很适合我,也很符合我的发展要求。我想也许在国外定居也不是一件那么差的事情。”宁小真看出苏印茹在为她担心着便解释着,想向她表达出自己并没有很委屈的模样,转身看着顾晗晗又给她推荐的一些其他公司。
苏印茹看着宁小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甚是忧心的说着:“可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着我实在是不放心。本来以为你念完书就可以回国,却没想到……”苏印茹没再说下去,但宁小真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却没想到苏老爷子还是那么的强势不愿退步,也没有想到五年过去了苏印沉还是没有和盛薇结婚,便无法解开苏老爷子的心结。
“元旦的时候你舅找到我。”苏印茹停了停看向宁小真,见她身子明显变的僵硬了起来,捏紧了鼠标。苏印茹眸光逐渐加深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心里沉了些许默默的叹息着:“他问到了你出国的事情,我告诉他我已经同意了。”
宁小真咬住嘴唇垂着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片刻后她扬起笑容转身对向苏印茹若无其事的说道:“嗯,这样挺好的呀,我出国继续工作,这样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小真,妈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麻烦,你要出国妈不反对,但是相比较而言我更希望的是你能留在国内。”苏印茹心疼的说道,当年让宁小真出国是逼不得以的下下策,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苏老爷子还会留有一招直接将她送到了更远的地方,并禁止着她没有允许不准回国。
宁小真变的沉默起来,她靠着椅子低头不语却在认真的思索着。
“妈。”宁小真将凳子往前移了移坐到了苏印茹的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犹豫的问道:“如果说和我一起去美国呢?”
苏印茹身子一怔看向宁小真,她面带诧异渐渐拢起眉头,宁小真知道这件事不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并没有急的得到答案。
“让我想想。”苏印茹抿紧了双唇有些怔神的回答着。
宁小真点点头并没有去催,她移回到桌前收拾着电脑,这时往外走的苏印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宁小真的背影,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那天,他问我三年前你回来的事情,是你告诉他的?”
“没有。”宁小真停下手中的动作咬着唇轻声道:“不小心让他听见了。”
苏印茹似是长叹一声缓缓道:“如果他再问起,就告诉他吧,你现在都已经回来了,就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了。”
宁小真没有说话,屋里变的些许压抑了些,苏印茹似还想在说些什么,可看着她的模样终究是摇了摇头离开了房间。
在苏印茹走后宁小真却是一直都在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呆的坐在桌前,过了许久才略有些疲惫的趴在了桌上。
三年前宁小真接到苏印茹电话的时候她刚好结束兼职的工作回到宿舍。说凌代秀已经病危随时都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当时宁小真只知道凌代秀有心脏病,却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子这么严重到了病危的程度,一点预兆都没有。
宁小真听闻慌张的便向学校请了假便要赶回国内,却忘记了当初苏老爷子告诉她让她不可以回国的事情。
当晚她刚收拾好行李准备买机票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接到了苏老爷子的电话。
整通电话只有很简明的意思。
“不许回国。”
宁小真到现在还记得电话里那传来的声音是如此冰冷没有情感,死死的压着宁小真的呼吸让她无法喘息。
宁小真反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苏老爷子便已经挂断电话,不给她一点反驳的机会。
没一会儿苏印茹电话打了过来,她语气是如此的无可奈何:“小真,你还是先不要回来了。”
简短的一句话,并没有告知她原因,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凌代秀的病情会突然加重。而宁小真再打过去的时候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就这样,仅仅过了两天之后宁小真下课回到宿舍时看见了白榆樊正在家里等她,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了上来。
“小真,我爸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外婆去世了。”
白榆樊的话如雷轰顶,若不是白榆樊扶住了她,宁小真可能就已经瘫倒在地。心里的钝痛正一点点袭来,无情的敲击着她。
为什么,这么大一件事情没有人告知她,为什么苏老爷子连让她回去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要回国。”宁小真死死的抓住白榆樊,下定决心的对他说着。
“那你妈和外公那边……”白榆樊一怔,立刻想到了苏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
“不能告诉他们。”宁小真摇着头撑着身子往房间走去,拿出了背包就往门外冲。她知道如果让苏老爷子知道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那恐怕最终的结果还只是这一个,勒令回国。
“我陪你一起回去。”白榆樊想都没想就对宁小真说着,拉着她往楼下走去:“先回我宿舍拿护照,然后我们一起去机场。”
那个时候宁小真还在看心理医生,白榆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宁小真孤身一人回国,并且她现在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虽然说近期有了不少好转,再白榆樊还是放心不下生怕她会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当宁小真如何拒绝白榆樊都没有放在心里,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要和宁小真一起回国。
就这样,当天夜里宁小真和白榆樊搭上了飞机,隔了一天下午终于停在了T市的机场。
为了能尽早赶回来,宁小真没有选择坐第二天可以直达的飞机,而是坐了先停在温哥华转机回T市。
一路上宁小真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也没有时去调整时差,还好白榆樊已经联系好了在国内的司机来接他们。
白榆樊刚下飞机就收到了家里人的短信,他看见后忧心忡忡的望向宁小真告诉她凌代秀已经在今日葬入了墓园,意思就是说宁小真连最后一面都已经见不到了。
凌代秀的突然逝世加上行程上的劳累,双重的打击已经让宁小真几乎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现如今又告诉她这个事实。
看着宁小真顿时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白榆樊无比的庆幸还好他坚持着自己的做法陪着宁小真一起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在去墓园的路上宁小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是紧锁着眉头看着窗外,眼里一片死寂般的灰暗,她沉默不语的模样着实今人心疼。
白榆樊见着不止一次提议的让她闭上眼睛就是眯一会儿那也是好的,毕竟宁小真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
可宁小真却像是如石像一般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动作看着窗外。
最终白榆樊妥协了,叹了口气只是轻轻搂过宁小真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拍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当到了墓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白榆樊带着宁小真到了葬凌代秀的地方,虽然找了有一会儿,可宁小真却还是不觉疲惫。
当见到凌代秀的墓碑时,宁小真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灸热的浇在白榆樊的心上。
白榆樊默默的走到了一边,没有去打扰宁小真,知道此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宁小真在凌代秀的墓碑前低下头,看着上面慈善和蔼的老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记忆里时刻对着她微笑,温柔的与她说话的那个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她现如今就躺在这冰冷的墓地里,无人作陪。
她脸上滚烫的泪水无一幸免的落在地上,落在墓碑前还新鲜的花束之上。
“外婆,对不起。”宁小真哽咽又痛苦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傍晚响起,是如此的空灵却又让人感到伤痛。
她垂下身子让自己的头埋在胸前,抑制不住悲痛的哭出了声音,她怨着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为什么要听苏老爷子的话安生的留在美国。如果她肯反抗,如果她不顾一切的就是要回来见凌代秀,那么是否她还能够见她凌代秀的最后一面,现在也就不至于只能看着一张照片而悔恨当初。
说实在的,宁小真怨苏老爷子,其实更多的是在怨自己,怨自己的懦弱怨自己的胆小,怨自己不肯反抗。
白榆樊看着宁小真颤抖着的身子,几次欲上前安抚着她,可又凭他对宁小真的了解却还是忍了下来,选择了让她一个人舔舐伤口,独自冷静一下不让别人去打扰。
而让白榆樊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选择静静站在一边陪伴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却从角落走了出来没有停留的就直接的往宁小真的方向而去。
在白榆樊怔住后准备冲出去去保护宁小真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那个人已在宁小真的身后站定。
“小白,你不用劝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了。”宁小真的声音沙哑在怀里响起,她以为是白榆樊便便闷声说着,她抬起了头擦着脸上的泪水看着墓碑上凌代秀的脸。
“小真小姐。”声音从后背响起,宁小真的声子一震,当她看见一双老式皮鞋出现在自己身侧时,才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的脸色比刚才要更加苍白,瞳孔也在忍不住的颤栗着。
当她回过头见到桂嫂正在搀扶着,又看见苏老爷子苍老又威严的脸时,身子已如一块雕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老爷子一手虽撑着拐扙身子明显的不如当年硬朗,但和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宁小真忍不住的心颤发慌。他冰冷如刀子的目光在宁小真的脸上不停的打量着。他越皱越紧的眉眼已经充分的表达出了他此刻的不悦与愤怒。
“谁允许你回国的!”苏老爷子浑厚的噪音在空寂的墓园里响起,敲在宁小真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心上,让宁小真忘记的呼吸惶恐又无措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