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掀起少女黑色的衣摆,她拿着那柄弯刀冲了上去,面对那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悍不畏死地、愚蠢地、英勇地冲了上去。
真像是个不苟的骑士那样,飒爽到让人看着就心生敬佩,但又和骑士有些不同,那姿态究竟像是什么呢?
少女的身影不断重现在少年的眼眸里,对了,是那本书,那本叫做《英雄传》的书。
简直就像是书里描写的莱茵凯茨华尔特,勇敢战斗,披荆斩棘的样子,简直就和英雄一模一样。
弯刀数次划过魔狮的皮肤,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利爪也多次刺破血肉,绽放出凄美的血花。
魔狮和少女都不曾退缩,是互取生命的敌人,因此不能有半点退缩,伴随兽鸣的火焰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烧伤,紧蹙着眉头的少女不断拉开战场,魔狮骇人的身躯顷刻间就能撞倒一大片树林,即使已经遍体鳞伤,少女仍在担心会误伤到别人。
她犯了错,不能再犯错了。
嘿,看啊,那姑娘在那儿战斗呢!
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像是就站在秦子泽身边一样,摩挲着下巴望向少女战斗的身姿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过一会儿又回头看向秦子泽,打趣道:“喂,这姑娘真不错。”
那你呢?秦子泽系上白袍。
你还要在这里躺多久?你还要在这里被人保护多久?
嚎骨就躺在焦土之上,已经站起身的少年捡起了它,金属球在手中化作镰刀。
你还要让人保护多久啊?你还要被抢走多少东西才能明白自己的无力啊。
心以为队友们已经全部被魔狮拆吞入腹的少年半睁着眸子,一只手持着嚎骨,腰身下压。
“别过来!”余光扫到少年姿态的安衫疲于闪避魔狮致命迅猛的攻击,只能用语言发出警告。
该死!你是白痴吗?这种级别的战斗你参与进来就会死啊!明明是为了救他才重新上山的白塔圣女欲哭无泪,自己的劝诫似乎没有什么效果,秦子泽的身躯已经像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安衫已经收回余光,沉重地接受了少年下一刻就会被魔狮的扫尾打成肉泥的事实。
横如铁鞭一样的蛇尾发出嘶嘶地叫声盘旋着冲向少年,张开鲜红的口腔妄图吞噬他,那不过是个弱者,魔狮的蛇尾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绞杀。
来了!秦子泽全神贯注的盯着巨蛇,他的高度突然下降,近在咫尺的蛇尾扑了个空,膝盖摩擦在地面上的少年翻滚起身,高高拉起镰刀,以身为弓,嚎骨最尖锐的一点精准的刺入魔狮的后腿!
他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对魔狮发起挑战。
可如今不一样,安衫招架着魔狮的攻击难以分神,那魔狮难道就好受?
这野兽也在防备着白塔圣女的攻击,弯刀攻击角度诡异刁钻,让魔狮身上也增添不少伤痕。
正因如此秦子泽才敢闯进这场战斗,那源芜恰合时宜的沸腾,嚎骨鸣着复仇的歌,燃烧着少年的血液。
镰刀刺进血肉,滑腻的粘滞感让秦子泽感到恶心,高大的魔狮致使他的双脚无法落地,肌肉卡住镰刀的锋刃,疼痛带来的嘶吼让大脑疼痛,那蛇尾第二次突袭疾如闪电。
“快逃!”安衫的瞳孔放大,蛇尾口中那尖锐的长牙已经刺破少年的肩膀贯体而出。
然后少年笑了。
紧蹙的眉头和额头的汗水都证明着疼痛掌控着他的身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笑得出来?安衫震撼到无以复加,这家伙疯了吗?
她看着秦子泽抱住了嚎骨的柄,牢牢抱在怀里,蛇尾撕扯着他的身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发出痛苦的叫喊,刺进魔狮大腿的嚎骨在蛇尾的力量下迅速下滑,割开大片血肉。
疯子。安衫只有这一个想法,她没有放过眼前魔狮分神的机会,弯刀狠狠地刺进它那毫无防备的下颚,怒骂着割开皮肤,脏污的血液溅在她身上,那头美丽的秀发被腐蚀枯黄,皮肤火辣辣地疼痛都没有阻止这位少女和那个被贯穿的少年一同发疯。
魔狮癫狂着,黑翼卷起旋风,它从平地而起,少年的身躯如同落叶一般被扔了下来,安衫喘着粗气飞跃着接下了秦子泽,随即和他一起在地上滚了几圈。
魔狮被击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安衫分析着眼下的状况,看着秦子泽肩上那可怖的血洞,他的脸颊鼓胀,死死咬着牙,疼到说不出话。
安衫躺在地上,撑起身子平静道:“还能站起来吗?”
“废话。”秦子泽的声音颤抖着,撑着嚎骨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眼前几次陷入黑暗,却又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安衫耸了耸肩,没有戳破少年的逞强,而是迈起步子说道:“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给你治疗吧,这附近有个岩洞。”
秦子泽艰难地应了一声,步履蹒跚地跟在了安衫身后。
正如安衫所说,附近果然有一个湿润的岩洞,追逐魔狮许久让少女对这座山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靠在湿润的岩壁上,怀里抱着嚎骨,少年短暂地放松下来,治疗魔法的光芒闪烁在肩头,修补着破损的血肉。
安衫一只手维持着治疗魔法,另一只手从岩洞顶端抓下一把湿润的青苔塞入口中咀嚼着,补充水分和抚慰那抗议许久的肚子。
修补之后,她又把手放在秦子泽额头,为他安抚着躁动的源芜,秦子泽抿了抿唇说道:“那是你的任务目标吗?”
“嗯。”安衫平静地说道:“你可以恨我,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也可以杀死我。”
少女这般平静地承认反而让秦子泽有些不知所措,他长呼一口气,有些寂寥道:“…我只是恨我自己。”
“恨自己做什么?”安衫坐在秦子泽对面,背靠岩壁,闭上了双眼低声道:“是我的失误,我完全没有实力杀死那只魔狮。”
这是她第一次接取五星级任务,结果却害了别人。
从刚才的战斗里,安衫更感受到这一点,即使是刚消耗过巨量的源芜这些因素加在她身上,也无法否认如果刚才没有秦子泽,那么很快就要源芜消耗殆尽的安衫会被魔狮杀死。
结果竟然算是他救了我吗?安衫轻轻扯了扯嘴角,她太累了,几乎累到说不出话来。
坐在对面的少年抬头看向岩洞凹凸不平的顶部,沉默不语,岩洞里唯有安衫平静的呼吸声和水滴掉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我的队友们怎么样了,是死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他同样很疲惫,周身有些寒冷,他缩起了身子,轻轻搓着手想要身体暖起来。
那些东西问了又能怎么样呢?眼下的关键是摆脱现状啊。
紧闭双眸的安衫在几分钟后还是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皮衣扔给了秦子泽,秦子泽微微一愣后说道:“这个…”
“闭嘴,闭眼。”安衫的语气中出现些许动摇,似乎带着些许威胁与不安道:“乱看我就宰了你。”
秦子泽这才注意到少女皮衣下的轻装上布满着不均匀的烧痕,胸前挤压的圆弧大半露在外面,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却也有些心惊。
大半春光乍现的身躯失去想象中的动人,取而代之是让人心痛的血痕与伤口,他低声道:“你不给自己治疗吗?”
安衫闭着眸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最后的源芜已经在给秦子泽平息源芜的时候用尽,此刻的她几乎与一个普通人无异。
“快点休息,恢复体力。”耳朵听着少年没有去披上那件皮衣,安衫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救援说不上什么时候才会来,如果被那魔狮发现的话,我们还需要战斗。”
“那些尸猫,也是这头魔狮搞出来的吗?”秦子泽披上皮衣,低声问道。
安衫半睁开眸子,抱着膝盖挡住自己胸口的一片美好轻声道:“尸猫?什么尸猫?”
秦子泽轻声解释着自己与队友曾经遭遇的尸猫。
“…这座山果然有古怪啊。”
一个更加不妙的念头浮现在安衫的心中:也许那魔狮一开始就是奔着这座山来的!
这座山里可能有什么吸引那家伙的东西?安衫思索着说道:“你的队友们…还有你,都很勇敢。”
“死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秦子泽像是自嘲一样低笑。
“还活着呢,傻子。”安衫无奈道:“你和你父亲真是一点也不像啊。”
安衫记得那个男人,被大家称为暴君,却笑着拍着她的头,和自己的师父说小安衫这丫头厉害,以后肯定能成那顶天的殇者哩。
还总是兴致勃勃地和师父说,这丫头我越来越觉得好,要不让她认我当干爹呢?
每当这个时候,师父就苦笑着求饶。
那个男人的儿子啊…安衫想起那天敬神祭上的少年,和现在这个得知队友还活着后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平静的少年,轻笑了一声。
好像也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