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饭后，我和花千城照例去了工地，被“黑脸王”工头以没有请假为由批评了几句。
花千城与他争辩几句后，眼珠一转，一撇嘴给工头扣了一顶“大帽子”，他说：“你这是不支持国家征兵政策啊！”
吓得王工头一惊，说：“你这熊孩子说话怎么净是一惊一乍的，我的意思是你们验兵不能来时，找人捎个话说一声！我可没别的意思呀。”
下午，我们提前拿钱散工。
因为专家正在与朱家后人们交涉谈判，人家足有100多人都扛着锄头、铁锨在阻挠施工，说是挖墓破了朱氏家族风水，正与大包工吵闹并协商加补钱的事宜。
令人高兴的是，王工头竟然破例给了我们7块日薪。
我由此跟着花千城学到一招：善于给人“扣帽子”，有时未尝不是好事，说不定就会有意外收获！
骑车刚到家，就听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当当当”紧急的敲锣声！
我正疑惑，就听有人大喊：“出事啦！”
“王武福跳河啦！”
“快救命啊！”
“沉到湖底啦！”
听到嘈杂的呼叫声，我3哥大叫一声“不好”！扔下车子“噔噔噔”跑了出去。
我赶紧扶起车来支撑好，也跟着跑了出去。
父母这会儿并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
大街上人声鼎沸，我已经看不到3哥人影了。
村后泰西湖里，有几只船正打捞王武福。
岸边越来越多的村民正在围观。
一个货郎说，“大哥，把锣给我，你快给我敲烂了！”
有人把铜锣递给他说：“你这是行善积德，伙计。”
货郎接过铜锣骑车走了，边走边说：“这么冷的天，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街道上人们议论纷纷。
“看王武福老实巴交的人，没想到走这步！”
“越是老实人越是气性大，他羞愧啊！”
“自己新媳妇被亲大哥睡了，搁谁也想不开哇！”
这时，花千城不知从哪挤了过来，指着北河说：“乐哥，我看见3哥、结巴哥、和3疤瘌哥都跳下去捞人了。”
我看到河里有几只小渔船在河里来回划着圈，河面荡起层层涟漪。水中不时有几个脑袋扎猛子，一会露头一会不见。
我知道，3疤瘌哥年龄最大，结巴哥与我3哥同岁但他生月大，王武福最小，他4个打小一起长大，关系黏糊，被人们笑称为“小4人帮”。
不一会儿，王家楼子的村长也过来说，通知公家了，估计医院和派出所待会就到。
不到半小时，身缠渔网的王武福被浑身湿透的3哥他们哭着抬着上了岸。
我看到绿色渔网缠裹在王武福身体上，他双眼怒睁，嘴唇发紫，满脸发污。
3疤瘌哥哭着冲人们高喊：“求求叔叔大爷，谁家有牛，赶快牵来救救小福吧，啊啊！”
人群马上有人回话：“那不是，东边牛正往这赶吗？”
在我老家有个说法：跳河被救的人，哪怕昏迷了，不喘气了，只要把人面朝下放在牛背上，让牛前行者控水，大概率能救过来。牛打转不愿施救的，几乎都救不活。
就见结巴哥浑身滴答着水猛跑过去把牛赶紧牵了过来，我3哥等好几人都搭手，慌忙架起没了呼吸的王武福脸冲下放在老牛背上。
谁知老牛“哞哞”叫着在原地打转就是不肯往前挪步，气得我3哥用拳砸着牛屁股愤怒地大喊：“老牛，救啊！救他啊！”
急得放牛的抱住3哥着急地大声劝慰说：“刘3孩冷静，冷静！莫打牛，莫打老牛！”
结巴哥哭起来起来更结巴了：“求求求求求求你，老老老，老、牛！迈迈迈迈，步啊！呜呜呜。”
这会没人笑他结巴了，相反，有几个妇女跟着他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们纷纷摇头，说着各种各样同情的话语。
这时，救护车和警车先后停下，下来几个医护人员和“大盖帽”，人们纷纷闪开一条道。
医护人员这边将王武福平放在地上，翻了眼皮又掰嘴，嘴里掏出来很多黑色的泥沙，几个人轮流做了一阵胸部按压后纷纷摇头，宣布了“人已死亡，通知家属安排火化”的定性结果。
那边的“大盖帽”与几个村民说着话记着笔录，几个洗衣服的妇女做证，都说先是看到王武福背着一张大渔网上了船，然后身裹渔网头朝下栽进河里，他当时没哭也没叫。
“大盖帽”让她们为此签了字。
他们提了提那渔网，足有30多斤，上面拴着铁坠子。
一个“大盖帽”好像是负责人，他与王家楼子村长交谈一番后认定王武福自杀，让村里抓紧通知安排火化等后事。
人们看到浑身湿透“啪啪”滴水的3个青年冻得脸色发紫、浑身发抖，督促他们赶紧回家换衣服，可他们叫着王武福的名字，大哭得很伤心。
我当时冷静地来回注视着这一切，因为我想看到王武晴和小霞，但是人群中始终没出现这2个人。
傍晚时，火化车把人拉走后，3哥晚饭后很久才回家。
浑身发颤的他回家哭了，他说小福媳妇从娘家被人找来，她哭着见了最后一面；王武晴去县里进药回来，得知弟弟的死亡消息哭了，自行车直接歪倒，药瓶罐滚落一地……
父母心疼3哥，劝慰着让他换了衣服。他流着眼泪说：“乐，明天上工时对王工头说，我和结巴哥去守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