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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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鹿元年,西支举兵犯南曳国境。

   南曳反击,西支与南曳交战。

   北漠大军在幽灵河以北按兵不动。

   东临国坐山观虎斗。

   东临国王宫里,东临立正坐在王座上,看着座下的几大统帅汇报两国军事。

   东临立听着,下令增派韩文守前往东临与西支边境,又增派了器城军一部前往南曳边境帮着佑城军,就地驻扎。

   “君上,北漠国如今的势力不容小觑,器城军不可轻易调动。”某武将上谏道。

   “本君知晓,这些年,将本君吃下的那些北荒各部竟都吃了回去,有些手段,器城军和漠城军都已做好防守,本君只是调了一小部去帮佑城军,但是可以假装调动大部回南,探探北漠的深浅。只是此时几国交战,却不可大意轻敌,命各部防守,务必时时送来及时军报,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是,君上!”

   东临立看了看战报,南曳实力远不如西支,被西支拿下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况还是凌君亲自带兵。想起凌君,东临立的神色有些不解,为何?

   他要这天下吗?

   还是跟揽儿有关?

   他找到她了吗?

   东临立摇了摇头,接着思索军情,东临要在两军对决之时,出兵两国,但是西支的实力,或许最后还是各占几城,两下僵住,但自己不会吃亏。

   西支要打下南曳,不过是觊觎南曳的海军,若东临和西支终有一战,可环水路两路夹击东临。东临立笑了,当我东临的海军是吃素的吗?

   东临立派了擅长在南部作战的佑城军,又遣了器城军去。

   最好的结局自然是切断西支的打算,将南曳临海几城拿下。

   至于北漠,东临立思索着,一开始还幻想着或许是当年那人在从中谋划,但是知晓真相,东临立很失望,连最后那点希望都没有了。

   轻揽想过很多人找到自己时候的情形,但是没想到是孙乐乐。

   孙乐乐乘着一艘小船来,还是当年一舞一曲夺了多少人爱慕的女子。

   孙乐乐下了船,看了看躺着晒太阳的轻揽,点了点头,然后直接略过,走到屋子里面那人前面,说道:国师。

   那人此时正切着排骨,看了她一眼,“世子妃。”

   “他让我来看一眼。”孙乐乐岂能听不出嘲讽,但是不打算作回应。

   “世子要和你成婚,让你来看一眼他的旧情人?”国师拿布巾擦了擦手,走到一旁拿了盆要洗手,一看,发现水有些少,但够洗手了。

   “是。”孙乐乐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作为未来世子妃,你不介意?”国师嘲讽之意更甚,洗完手,拿了布巾擦干净,走到孙乐乐前面,仔细打量她,“你的心可真狠,父君受制于人,没了君位,还要嫁于不喜欢的人,郡主当年,可想到此时?”

   “或许想过,国师呢?想过吗?这一切结束后,你又是什么结局?”孙乐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仿佛没看进他。

   “或许想过,可是我要的是南曳国灭,我相信世子。”

   “你相信世子,却绑了他的人?”

   “等他拿了天下时,就不会再只要一个女人了。”

   “拿了天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拿了天下又如何?”孙乐乐嘲讽道。

   “这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不会懂。”国师有些不耐烦。

   “是不懂,不懂你内心最肮脏的心思。”

   “南曳必灭,就耿乐那性子,自然是身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国师说完,继续回去切排骨,“既然来看她,就去看她,何必来看我,惹自己生气?”

   “你可有丝毫后悔?父君待你不薄。”孙乐乐终究没控制住情绪,那懦弱无能的父君,一生都毁在此人手里。

   “他是待我不薄,”国师的话里,却没有丝毫感激的意思,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情绪,南曳和西支,他很愿意看到它们的覆灭。

   “要么去看看你夫君的女人,要么滚。”国师拿起一旁洗干净的葱姜蒜,开始切了起来。

   孙乐乐挣扎着整理好所有被他激起的情绪,转身出了屋子,看着轻揽还在那儿躺着晒太阳,走了过去,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无边的湖水。

   “你们西支,真的很烂。”轻揽没有拿开遮脸的袖子,但她知道她来了。

   “所以一直羡慕你,北荒,那该是个自由的地方。”孙乐乐的语气,不似屋子里的压制冷静没有生气。

   “现在是北漠。”轻揽纠正道。

   “跟你有关吧,这些年看着北漠国,总觉得是你。”孙乐乐的嘴角竟然有一丝笑意。

   “玉族起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只不过是个先生。”轻揽没有打算在为阶下囚的时候自曝自己右相的身份。

   孙乐乐看过去,见她挡着脸,看不到表情,便转了头,依旧看向远处,“凌复说,要我和凌君大婚。”

   孙乐乐果然见她呼吸都停滞了一下,“果然只有他的事情,让你撤下这些假面,我想知道的是,你这些无所谓和淡然的后面,到底藏了多大的怒气。”

   “有你,西支自然更名正言顺,你也成了他的棋子?”轻揽起身,转头看她,“我是被绑了,凌君是因为我,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父君,因为耿乐。”

   “对啊,得活着,活着才能喘口气,不然死得多窝囊!”轻揽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果然是压着怒火,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既是大婚,我能见着他的,但是一时半会大概是见不着,大婚是一月后。”

   “不用带话,我要说的,他大概知道,不过,有件事要麻烦你,”轻揽说完起身,对着里屋喊道:“可以让世子妃,给我做几件衣服吗?”

   里面没回应。

   “长胖了,穿不上以前的,也不是我的错啊。”

   还是没回应。

   “拿下南曳,一城一城打过去,你家世子就算是天才,也还得大半年吧,我总得换衣服吧。”

   里面还是没回应。

   “不相信的话,可以跟着她,可以检查那些衣服!”

   “可以。”里面终于回了声。

   轻揽高兴地回头,看着早已呆若木偶的孙乐乐,大概是被两人的对话方式惊讶到了。

   轻揽问道:“现在时兴什么样式的衣物,还有以前红色骑马装那种料子吗?”

   轻揽看她还是发呆,叹了一口气,“你别发呆了,你也待不了多久,走吧,我列个单子,把我要的东西交给你,你帮我买一些,那男的买的东西简直没眼看。”

   孙乐乐是蒙着眼睛从千龙湖出来的,又被蒙着眼睛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然后手中写的清单,还被内侍拿着,重新抄录了一份,给了一张不一样的,而且还规定了要去哪家买,当然不是孙乐乐去采买。

   七八日后,孙乐乐才抽空带着丫鬟,前去看看大婚的婚服,因为去的是西支的织云阁,所以便很少人跟着,孙乐乐用计抽身,前往了西支一处早已废弃的好些年的院子。

   孙乐乐看着眼前破败的院子,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这可不像有人住的院子,孙乐乐推门进去,里面尘灰扑面而来,遮面站了一会,待尘埃落定,便往里面走。

   这曾经是西支一所偏将的宅所,但是后来因为被人发现是东临的间谍,被灭了全族。

   后来又被推翻了案子,据说是被人诬陷。

   但为时已晚。

   据传好像还与太学院的一位学子有关。

   孙乐乐叹了一口气,想起几年前,狄府的事情,还是自己劝解父君后彻查,还了狄府清白。

   孙乐乐往里面走着,却有些害怕,这院子处处透着荒凉,到了最后,都没有见着一个人影,孙乐乐有些丧气,或许轻揽真的只是让她买衣服,而没有其他含义。

   可是她为什么要提那件红衣骑马装的事情?

   当年竞技场,她的身影相信很多人都不会忘记。

   自己记得,她一身红装,身后跟着李景和狄儒,三人一路欢声笑语,后又有打败韩文守夺得马术射箭和论政头筹的风光。

   孙乐乐再看了一眼狄府,便重新带了纱巾,往织云阁回去了。

   孙乐乐试完婚服,回到郡主府,愁眉不展,想着轻揽话里的意思,正思索着,却突然发现眼前人影一闪,自己的闺房里突然多出了一人。

   孙乐乐看清来人,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假装要入睡,关了门窗,熄灭了蜡烛。

   “是你?”孙乐乐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郡主。”黑影中那人回道。

   “你还活着?”孙乐乐再问了一遍。

   “是,多谢当年郡主还了我狄府清白。”狄儒深深一拜。

   “快起来,当年是父君听信谗言,没能救下你们全族,我一直很抱歉,”孙乐乐依旧是愤怒愧疚,“当年你是怎么······”

   “是知儿拼死······”狄儒停了话语,隐忍片刻,才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郡主,您今日为何去狄府?”狄儒一边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问道。

   孙乐乐也知道外面防守得滴水不漏,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进来的,“我前些日,去见了轻揽,她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想着碰碰运气。”

   “你可知她在什么地方?”狄儒问道,有些急切,鬼知道不管是凌君还是北漠,险些将西支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一个人。

   “他们虽然蒙着我的眼,但是西支能有那么大片湖的地方,只有南郊的千龙湖了。”

   “千龙湖?”狄儒皱眉,千龙湖只是圣河城传言中的湖,几乎无人见过。

   “对,千龙湖,那湖向来是西支王族的龙脉所在,军团防守,更有高人所设屏障,不为外人所知,而且麻烦就麻烦在,之所以叫千龙湖,是真的有不少岛屿,百十座是有的,而且每一座上都有守卫,动了一处,其他处都会得到消息,何况······”孙乐乐不忍说出来。

   “何况什么?”狄儒见她欲言又止,知道肯定还有隐情。

   “何况还是国师守着。”孙乐乐叹了一口气,说完就见狄儒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你······”孙乐乐担忧地问,虽然不知道国师为什么那么针对狄府,但是先是杀了狄儒的双亲,十几年后竟连狄儒的叔伯都没有放过。

   真的是灭了全族。

   “多谢郡主相帮,大恩不忘。”狄儒再拜了一下。

   “无妨,也是世子让我去见了轻揽,他大概也是想趁大婚时,得到些轻揽的消息,你若是没有帮手,去南曳找他吧。”

   “多谢郡主,”狄儒停了一下,问道:“郡主可要离开西支?”

   一句话问得孙乐乐,沉默了半晌,“再恨他,他终究是我父君。”

   “狄儒知道了,那我先告辞了。”

   “好,一切小心。”

   千龙湖。

   一个守卫的护卫正看着头上飞过的一只雄鹰,对另一人说道:“你快来看看,来了十几只鹰,西支很少见到鹰吧。”

   “真的是鹰,确实少见,都绕了好几圈了。”那人疑惑道。

   “愚蠢!”一道声音传来,将二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国师,连忙跪下道:“国师。”

   “赶紧召来箭弩手,将那些鹰射下来。”国师吩咐道,手中暗器出手,三只鹰已经瞬间不能再飞了,落在了湖面,掉进了水里。

   但也就在那时,一道苍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半空,那人仿佛破空而来,手不过微抬,国师所设的障眼法已破,湖水中一座小岛现出形状来。

   那人并没有着急过去,国师看了片刻形式,确定没有其他人来,便飞身上去,与那老头对打起来。

   轻一言与他对战一会,才觉是个劲敌。

   “如此身手,可惜。”

   国师一听,莫名愤怒,是可惜。

   “根基不稳,是拿了别人的武功吧?”轻一言点出道。

   国师手中宝剑出鞘,连连刺向对方要害,但都被轻巧躲过,还侧身被控制住了手臂,一时动弹不得,听得一声咔擦响,国师的右臂便已经当场断裂。

   不过轻一言也没有很轻松,剑尖已经入了肩膀,此刻抽身而去,鲜血直流。

   国师重心不稳,落在了那座小岛上。

   轻揽本来还睡着,但是听得响动,出来,看着各个岛上都有惨叫声。正要看个明白,却见着国师落了下来,然后便是自己的爷爷。

   轻揽已经太多愤怒,以至于此时也没有丝毫欣喜。

   “我以为谁也打不败你了。”

   轻揽靠在门边,裹着衣物,看着他。

   “揽揽,他可有伤你?”轻一言见她无恙,问道。

   轻揽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此时神色痛苦的人,轻一言见孙女没回答,又走上前,国师的另一只手,便也断在当场,国师痛苦出声。

   “还是会疼是吗?”轻揽问道。

   “你···你总是···藏着怒气,对··啊···对身体不好。”国师看着云淡风轻的轻揽,说着便看着自己的怀里,说道:“你的匕首。”

   轻揽看了片刻,走了过去,轻一言不放心,已经点了那人的穴道,此时忍着痛还不能动,更痛苦。

   轻揽走到他眼前,从他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匕首,“你没给他送去?”

   “看你很舍不得,鞭子在屋里,”国师忍着剧痛道:“杀了我,杀了我,你会好受些。”

   “是不是回顾自己一生,连丝毫留恋的事情都没有?”

   “若是早遇见你,或许还能得几刻开怀。”国师笑了,笑得却分外凄惨,“你知道,我不是一直这样的,我也曾相信身边的所有人,我在乎的人,也都曾在我身边。”

   “我一直好奇,我不过是个阶下囚,你为何待我如此好?”轻揽问道,这两个多月,他待自己,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宠着,除了不能出去,一切都顺着她。

   “因为···因为一个人,你长得很像他,也像她,这西支有什么好,那凌君,你又何必为他如此······要记住,你才是比他们都尊贵的人,不要学你的母亲,也不要学你的舅舅,不要为情伤己······”国师仿佛透过轻揽,看到了那人的眉眼。

   轻揽任由他看着,并未打断,直到国师在自己的思绪里,遇到了重重痛苦和围城。

   “杀了我,轻揽,杀了我。”国师突然绝望地、死死地看着她。

   轻揽拔开揽月,刀锋闪着寒光。

   轻揽看着他,他看着揽月,

   “不怕,轻揽,这样也好,这个结局,也好,死在你手里,很好,他也会高兴的。”

   轻揽面无表情,揽月的刀口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处,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杀了他。

   “带着乐儿走,告诉她,她父君早就死在了我手里。”

   “轻揽,相信我,我一生受尽罪孽,也在造就罪孽。”

   “狄儒的全族,是我筹谋杀的,那个叫知儿的丫头,她为了救狄儒,也是死在我手里的,很惨,尸骨无存。”

   轻揽闻言,眸子紧闭,掩了痛苦的思绪,手中的匕首便入了他的心口。

   “谢谢!”

   轻揽抽出匕首,拿了早已落在一旁的衣物,擦了擦匕首,揽月杀人,不痛。

   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轻揽第一次知道,原来对于有些人,死是一种慈悲,知儿是她当年唯一的遗憾,当年狄儒逃到北荒,她才知道狄儒出事,可是那时,知儿早已经糟了毒手。

   轻揽看向爷爷,“爷爷,他认识我的母亲和舅舅?”

   轻一言闻言皱眉,只是依旧不言明。

   “我的身世······”轻揽看着爷爷的神色,不再强求,“等爷爷想说的时候,我再听着,爷爷,玉漠在哪里?”

   “去了边境带军。”

   “好,我们走吧。”

   轻一言走过去,扶着她,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船只,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女。

   “爷爷,孙乐乐?”

   “玉漠已经派人去接了。”

   “南曳那边什么情况?”

   “凌君已经打到管城。”

   “这么快?”

   “他倒是想慢点,可是西支各方势力复杂,他停不了,你要去找他吗?”

   “不用找了,打战又不是游戏,既然已经选择了,便没有退路。”

   “揽揽要干什么?”

   “我嫌西支太肮脏了。”

   “你可有受伤?”轻一言不放心。

   轻揽摇了摇头,到了船舱,才看到爷爷肩口的伤,对外面吩咐道:“快点拿药箱来。”

   外面进来一人,为轻一言包扎了伤口。

   轻揽见伤口不大,又包扎完毕,这才放心,看着眼前西支的地图,问道:“我们不走了,潜伏西支,等北漠军下来,里应外合,飞燕属到了吗?”

   轻一言点了点头。

   “西支可有安全的地方,这次为了找我暴露了多少?”

   轻一言坐在一旁,不容置疑地说道:“揽揽,休息一日,爷爷带你去见玉舞他们,到了你们怎么筹划都行。”

   轻揽看着明显有些不比以前轻松的爷爷,才想到爷爷是在鹿城送完陆文渊才赶过来,轻揽蹲下去,握住爷爷的手,“爷爷,师父入土为安了吗?”

   “揽揽不必自责。”

   “爷爷,不要伤心。”

   ------题外话------

   2022.5.12 每年此时,都仿佛回到了那年,我们当时还只是强烈的震感,就已经满城风雨,数日难以安眠。无数人连着几夜,开着私家车,选择在空旷处过夜。根本难以想象那些亲身经历的人,到底熬过了什么样的恐惧。近年疫情、对抗、战争、极端天气,今天出去散个步都觉得以前时光离了好远,三餐四季难得,唯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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