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很快就在东南方向,选好了一大片可供开荒的土地,并让人招揽了一大批人手。
一应农具耕牛,则由洛阳那边协调供应。
虽然刘协知道这会儿的农具设计简单,使用效率还略显落后,但是也只能暂时将就着用了,好歹还有一批耕牛呢。
之所以说这会儿的农具简易,也只是受限于当前的年代。
比如作为主要农耕用具的犁,有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就都知道,汉代的犁,还是那种长直辕犁。
这种犁,耕地时回头转弯极其不方便,起土费力不说,效率还相当低下,显得非常落后。
倒是后来诞生于唐朝的曲辕犁,就比这个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倍。
曲辕犁操作简单,富有机动性,而且便于深耕,利于回旋,因为增加了犁评和犁建,非常适用于不同要求的耕种需求,极大的促进了精耕细作的发展。
也以其完备的结构设计,轻便省力的特点,直接跨越了多个朝代。
刘协大学里学的就是工科,对于机械什么的,也算是一理通百理融,所以,对于什么曲辕犁啥的,那是绝对的手到擒来。
只是,伏波岭这边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很显然暂时还借不上太多的力气。
所以,只能尽量发挥人力的优势了。
幸好,他这边给所有人开出的待遇都算得上是良心价,一日三餐管饱,提供的住所也算是优厚。
所以,招揽过来的人,对此还是颇为感恩的。
干起活儿来也舍得下力气。
因此,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这边已经俨然变成了一片热土。
刘协和蹇硕、张辽站在临时居所的前面,远远眺望过去,就能看得见那边繁忙的景致。
而这会儿,正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宦官,在忙前忙后的伺候着。
小家伙长得眉清目秀,不但手脚勤快利索,而且聪慧伶俐,很有些眼力劲儿,是蹇硕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个人。
暂时跟在刘协的身边,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单看他熟练的用山泉水煮着茶汤,就知道是经受过专门而严格的训练。
不过说到这个茶汤,就让刘协很有些不太习惯了。
要知道这会儿,所谓的饮茶,可不是后世的那种炒制茶。
汉代的茶,虽然已经商业化了,但加工还是相当简单的,为了方便运输,也多以茶饼的形式制造而成。
那为什么叫煮茶呢?
因为是真的需要煮。
也就是先把茶饼捣成粉末,然后掺以葱、姜、枣、橘、薄荷、茱萸等一起熬煮。
所以,这会儿饮的茶,其实就是粥茶,是可以连茶叶带调料都直接喝下去的。
蹇硕和张辽倒是喝的有滋有味,但刘协却显然有些敬谢不敏的抵触心理,自顾自的喝着甘冽的清泉水。
“殿下可是觉的这茶不合口味?”
在宫里的时候,刘协可没有机会喝到茶叶,毕竟才九岁嘛。
本来,蹇硕还以为借着何进孝敬上来的好东西,让殿下尝个新鲜呢,没想到刘协竟然有些不喜欢。
刘协自己倒是有些不太在意这样的小事儿。
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就是觉得茶或许可以换一种方法去喝……当然了,这事儿等有闲暇的时候再谈,这会儿可不太顾得上。”
蹇硕扫了眼远处,“也对,眼下确实有太多的事儿需要跟进……不过,这些从流民和附近招募过来的人手虽多,但是不管是哪一边,都有专人管着,殿下倒也不必过于操心。
“所有事情直接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了,至于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倒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嘛。”
刘协颔首一笑。
看着岭上岭下热火朝天的场景,以及那各自忙碌的身影,颇有种白纸上涂鸦作画的随意挥洒之感。
这让他觉的颇有些成就感。
蓝图嘛,可不就是这么徐徐展开的嘛!
所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我就嘱咐一句,一日三餐上别让下面的人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大家伙儿干的都是些体力活儿。
“而且,以后这边的工坊,同样会用到大量的人手,也可以借此遴选一批可靠能用的,一举两得嘛。”
他从洛阳城出来之后,连“孤”都懒得说了,开始用“你”“我”这样习惯性的称谓。
管你现代汉代呢,我自己说的舒服就行。
再说了,清修嘛,就没必要搞什么繁文缛节了。
蹇硕倒是一直在用心习惯刘协身上产生的这些变化。
不得不说,自从通过何进的事儿,被彻底征服之后,他是真有了向彻头彻尾脑残粉转化的迹象。
“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
刘协对于这样的恭维,已经完全免疫了。
随口继续问着,“城里没传来什么新的动静吧?”
他惦记着的,还是原有历史轨迹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比如董重,就是在蹇硕死后十天,就被何进包围了骠骑将军府,然后愤而自杀的。
再过一个月,董老太后也因此而惊忧过度,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但现在,刘协稍微抖了下小身板儿,却已经很明显的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历史走向,那么就肯定会影响到未来更多的人和事。
这是必然的。
所以,他很想看一下,这个弯,究竟又会拐到哪里去。
毕竟,从他那天挽救了蹇硕的命运开始算,到今天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也该有些动静了吧。
蹇硕回答的也很干脆,估计也从未放下过对洛阳城的关注,“殿下让臣下多留意一下那个袁家,他们果然如您所料,派人出了孟津关,然后去了河东。”
刘协这才呵呵一笑。
直接看向了张辽,“看来文远这边也要做好应对了,可以适当的把斥候放远一些,这边地势空旷,人烟稀少,有陌生之人出现,估计不难察觉。
“所以,既然摆出了一副内松外紧的样子,那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咱们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搞得风声鹤唳的。”
张辽连忙抱拳恭声应着,“唯!”
嘴里应着,心里却有些奇怪。
难道斥候碰上了跑过来刺探情况的,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
但说心里话,他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还是感觉很有些莫名其妙的呢。
从并州到洛阳,这个还说得过去,也算是合乎常理。
但是,从北军大营调到西园军,然后跟着渤海王和蹇硕,再从西园进驻北邙山守陵,这就有些古里古怪了。
他可以敏锐的感觉到,整个洛阳城里的氛围,随着灵帝去世,以及新皇的登基,所引发的一系列局势动荡。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毕竟,阅历和见识,再加上他所处位置上的局限性,也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但是,大体上朝堂之间,士人和宦官以及外戚之间的紧张关系,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而这里面,就难免会涉及到两位皇子,以及他们背后势力之间的纷争。
所以,对于渤海王能选择主动退出,远遁北邙山为先帝守陵的举动上,他还是对刘协很有些好奇的。
而近十天的近距离接触,也让他对这个九岁的渤海王,有了些很不一样的观感。
别的暂且不说,一个人的性格和能力,其实是完全可以通过他一些平常的举止言谈,或者说为人处世的细节上,看出一些什么的。
刘协给他的印象,就很有些不一般。
无论是平常只言片语的交流,还是在军队的管理安排,以及官署人员对上清苑的堪舆和设计上。
他发现刘协总能抛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颖观点。
给张辽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少年。
反而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博,胸中自有沟壑的一代名士。
再加上对方身上,那独具一格的谦谦君子之风,以及稳重内敛的性格,清澈却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深邃目光。
综合在一起,已经很明确的让他感觉到,这么一个人,无异于潜龙在渊般的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看重自己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