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鬼母空荡荡的眼眶直直盯着洛辰,头颅丝毫没有扭动。
洛辰站着,看到鬼母,还有鬼母手中的迷障珠,双眸中只有浓浓的死寂。
“他了?”
洛辰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可他话语中的人,却是让他自己有些糊涂,他想问谁?
鬼母听到这话,右手抬了起来,指节分明,连骨头都是凸出在外面。
“有心担心那个小兔崽子,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上一次,我让你趁机走了,这一次可不会让你再有这样的机会。你这样的人就该活生生地受折磨!”
鬼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着恶毒,听着这声音,洛辰就感觉之前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去到临水那边就好像是一个梦。
不过,洛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鬼母的话或许就像是一个引子,一个让他陷入某一种恐惧中的引子。
“你想做什么?!”
洛辰觉得现在自己完全不用害怕什么,他准备的东西,能够让他在不一样的处境下都能自救,不受到太多的伤害。
“呵!是你们男人都该死!”
鬼母嗤笑一声,一拂手,珠子伸空,散着诡异的红色光芒,流连在空中,像烟雾一般。
洛辰一头撞进这个世界,就是脑袋发懵,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是失去了意识,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可,有些东西啊,不是说看到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
鬼母也许是一个可怜的人,却远远算不上可怜,只能说是可悲罢了。
鬼母本名清乐,自身的父母必然是对于她的到来抱有很大的欢喜,一个小棉袄,是最好的。
清乐出生在不算好的年代,但是父母能够偏爱于她,已经是不错的了,在那个时候,人人艳羡男孩的时候,清乐能生在她的家庭,的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十六年过去,清乐正常的长大,没有弟弟妹妹,家里就她一个独苗,父母更是怕把她含在嘴里化了,愣是把她宠的没边儿。
原本谈婚论嫁的时候,清乐还在家里,使着小性子,一副女孩家家的姿态,偏生还觉得自己这样是应该的,还幻想着会有那良人带她回家,过着琴瑟和鸣的日子。
后来,清乐在她十八岁的那年,的确嫁给了一个大学生,大学生看着儒秀,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平整得很。
清乐嫁过去的时候,还好,两人间蜜里调油,看起来还像是那甜蜜的小夫妻,腻腻歪歪的,也招了不少人的闲话。
后来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人啊学起了喝酒,中、晚各一杯,看着就像是有瘾一般,怎么看啊,怎么都像是醉后闹事情的人。
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那人的确是这样一个调子,酒后动手,逮着清乐就是上手,没几天,清乐身上就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不好好花费一段时间,是很难消下去的。
面对丈夫这样的拳打脚踢,清乐只能是委屈的哭了,她一哭,丈夫就是哄她,还跟她说,再也不喝酒了,以后一定一定不会这样做了。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过,该喝酒的喝酒,该打人的大人,一切都没有变过,只是清乐看起来渐渐沉闷了,一天说不出几句话,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就好像,就好像整个人已经没有活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到底算个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日,清乐终于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学会了喝酒,为什么学会打人!
原来,一切都是她肚子的原因,怪她肚子不争气,没有个一儿半女。
那个时候,清乐才是猛然清醒,嫁过来五年多了,是啊,怎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了?
知道了这个也还好说,就努力朝着那个方向去做。
一时间,清乐感觉自己精气神十足,知道打扮自己,知道去找医生,她啊,看到了一丝丝光亮。
然而这一切,都是在三个月后,一个雷鸣电闪的夜晚,一次殴打,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他又喝了酒,加上外面天气不好,便又是对清乐动了手。
这一次,闹出了事儿,清乐撞到桌角,倒在客厅里,身下血流不止。
那人见出了血,清乐又是要死不活的样子,醉意熏熏的他才是清醒了一下,赶紧带人喊大夫,把清乐带走了。
医院里,听着护士说,两个月的孩子没了,他就是脑袋像是被撞了一下,一头下去,愣是没怎么清醒过来。
孩子?
两个多月的孩子?
被他打掉了?
不对!
这个孩子一定不是他的孩子,不然清乐怎么不对他说了了?
一定,一定是这个样子!
因为脑海中的这个想法,躺在病床上,呆呆愣愣的清乐愣是被他拉了下来,直接拖回了家,警告她哪里都不准去!
后来,一切就都是不可收拾了!
他始终不相信清乐能够怀孕,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无论清乐再是怀几次孕,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谁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谁也不知道日日给自己洗脑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后来,一连蹉跎了五个孩子,清乐才是死了心,怀了孩子,生不下来,面对那一滩滩的血,没有任何意义。
有人见清乐着实很想要个孩子,就告诉她,可以去福利院,或者走马人手里要一个,反正他们家大业大,丈夫又是一个能干人,工资那么多,养一个孩子,怎么着都是足够的。
不过,那人只是想看清乐家里的笑话,说这样的话也只是为了调侃罢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乐愣是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正常日子里,他不喝酒,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因为上班的原因,一丝不苟的,梳着背头,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干练。
这么多年过去了,清乐已经是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话,这样状态下的他是最好说话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清乐提起了领养的建议,他并没有一口反驳,反而是沉吟了片刻。
紧接着,他又是看着手表,宽慰着清乐,说是等他下班回来再说。
他走了,清乐心中却是留下了一盏灯,一盏微弱的灯。
再后来,一个月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愣是带回来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不哭不闹,一双眼看着你的时候,显得濡慕。
清乐接过孩子,直觉得日子好过了,有了孩子,一切都是好过了!
可惜,一切的假象只持续了一年,在那一年,他升迁没有成功,久违地喝了一次酒后,一切又都是不可收拾了。
这一次,他不仅打清乐,连四岁的孩子都是逮着打,打碎的玻璃渣子,愣是让孩子踩上去,还不准他出声,出声就是一鞭子!
啊,怎么感觉一切从没有变过,变得只有人,只有那从手指间溜过的时间?
…………
后来,他死了,清乐继承了一大笔钱,孩子也是九岁了。
清乐带着孩子,卖了房,带着钱走了。
至于清乐的父亲母亲?
当年因为他打清乐的事情,直接就是一口气没上来,愣是走了,父亲走后,母亲不能接受,第三天也是随了去了。
清乐不能理解,却还是把人下葬了,只是回去的时间很少,很少,少到连一巴掌都没有。
不过,可怜的不是清乐,清乐只是可悲罢了。
经历过一切事情,清乐好像整个心里已经扭曲了。
她开始不让男孩上学,把孩子锁在房间里,一天三餐都是放在门口,就像是喂猪一样。
她会发疯,发疯的时候,就是用厨房的刀一遍一遍割着自己的皮肤,弄得血流不止,就是不会死掉。
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就会被放出来,一是为了帮清乐处理伤口,二是为了安慰清乐。
清乐要是心里还不舒服,就会抱着男孩嚎啕大哭,好像要把信中的所有伤痛给哭出来。
那些伤口结了疤,也会被再一次划开,再结疤,再划开,一次一次,就像是轮回,永无止境。
男孩养了一条狗,一条白色的狗,陪着他的第三年,跟他一起死在了房间里。
清乐清醒过来的时候,脚边是那带血的刀,她无声的尖叫,噌地一下把刀踢开,刀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怪物!”
“怪物!”
“怪物!!”
清乐扭身就是大喊大叫,看着那模样跟疯了没什么两样。
结果,清乐一个脚底打滑,愣是把自己摔倒了,气血冲上脑,她不死也是瘫痪的命。
浑浑噩噩之间,清乐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挖她的眼睛,好疼,好疼!
后来,就是什么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那是一个人悲哀的一生,也是一个时代细微的缩影。
可,人世如此,命运的齿轮始终在往前转动着,有些人原地踏步,有些人随着齿轮随波逐流,过完了飘零的一生,留下了警世之言,劝告着后来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意义。
唯独,对于清乐,无话可说,也无言可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