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尴尬了点,两位大主任要是连关胸都交给下级医生去做,那他们就什么都没做,说不过去。
这种病例要是写论文,第一作者肯定是温主任,温主任是个实诚的人,如果这台手术在台上他什么都没做,肯定说不过去。
所以,温主任还是和张主任两人老老实实地完成关胸这最后一步,其实也只有关胸这一步可做。
场面有点滑稽,整个手术室,一群的医生围着看两位大佬关胸缝皮,而两位大佬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装作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经有一万匹马在奔腾。
“放引流吧?”
“放吧!”
平时置放引流,确定引流管的长度、修剪引流管侧孔这种活都是下级医生做,现在突然自己做,还是有点小小的陌生。
楚医生在一旁也不好吱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位大佬操作。
可能因为手生,也可能因为大佬对引流管侧孔的要求比较高,温主任剪坏两根引流管还是不满意,张主任由接受来修剪,还是不满意,最后第四根引流管,在两位大佬的商量合作下终于修剪到满意。
围在旁边的医生们也不好现在离开,怕冷场倒了两位大佬的面子,所以大家还是像观摩冠脉搭桥一样,认真严肃地做好观摩者应有的样子。
“那个小楚?”温主任缝完最后一针,抬头呼叫自己的下级医生。
楚医生立刻回应:“主任!”
“你怎么躲在这里呢,几点了?”温主任问道。
楚医生说:“九点二十二。”
我特么一个大活人,一直站在这里拉钩,怎么就躲在这里,楚医生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挤出奇怪的笑容。
温主任瞄了瞄墙壁上的电子钟,冠脉搭桥用了几分钟,自己刚刚关胸缝皮却用了差不多半小时,好像很久没干活缝皮这种活,今天也算体验一把,只是不应该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体验。
“敷料贴!”
温主任接过护士的敷料贴,然后边贴边教授楚医生:“做手术要做好每一个细节,敷料贴要平整,不能有皱褶。”
嘴上这么教,但是敷料贴一放,手一抚过,竟然出现几个皱褶,手生呀。
“你看,主任,我没按好,要不要换?”楚医生及时背锅。
温主任皱皱眉头:“算了,不碍事,下次注意。”
做完这手术,温主任和张主任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这可能是大佬做得最难的一台手术。
这边骨科的手术室,宋云已经将颈4、5、6的后侧全部显露出来,自动拉钩也放置好,该垫纱布地方也已经垫好。
杨平处理完心脏外科的事情,重新刷手进来,两边的时间控制得非常好,一点也不影响自己手术的进度,宋云看到杨平这么快回来说:“怎么?他们自己搞定?不要教授你上?”
“哦,刚刚已经帮他们搭了两根桥,我们快开始吧。”杨平站好位,这边的手术准备开始。
搭桥已经完成?不会这么快吧,这可是心脏外科的冠脉搭桥,不是手指皮肤裂开或者肌腱断裂,几分钟可以搞定,是冠脉搭桥,宋云还想问问具体情况,杨平已经动手,宋云只好跟上节奏。
“就两根桥而已,花不了什么时间,估计那边手术快结束了吧。“
杨平看了看术区,宋云已经对两侧的椎板进行骨膜下分离,但是再往两边,骨膜下分离就无法推进,因为两侧是关节突、横突、椎弓根等,以及神经根出入的椎间孔。
如果说椎板相当于平原,那么这些结构是山区,在平坦的椎板骨膜下分离容易实施,在错综复杂的突起旮旯里,骨膜下分离根本无法进行。
在进入椎管之前,使用的是普通的高频电刀,动刀之前,杨平检查各种连线是否妥当,电刀的使用非常讲究,有一定的安全规则。
电刀线在无菌单上的固定点,不能使用缠绕器械的方法,很多医生喜欢使用缠绕的方法。
因为耦合现象,工作电缆或电刀会向相邻的电缆或金属器械传输能量,如果电刀笔连线缠绕在日光灯管上,启动电刀,可以点亮需要220V电压的日光灯,所以如果将电刀缆线缠绕在血管钳或其它器械来固定,容易导致血管钳发热,引起危险。
“麻醉医生,患者吸氧的浓度?”
“30%!“
看来麻醉医生也有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注意,如果吸氧浓度高于百分之四十的时候,使用电刀有灼伤患者的风险。
一切确定好之后,手术才开始。
电刀的尖端开始从椎板往外延伸,开始对复杂的横突、上下关节突、椎弓根进行骨膜下分离,这是真正的骨膜下剥离,电刀始终贴着骨质,将骨膜完整地掀起,其它一切组织在骨膜之外。
真正地用电刀进行骨膜下剥离,剥离既彻底又不会出血,手术看起来十分舒服。
很快,从颈4到颈6的后侧椎板、横突、关节突已经完全显露,附着的肌肉被纱布覆盖,然后被拉钩牵向两边,说起拉钩的显露,还是张林与小五的拉钩最有水平,他们是无可替代的,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动拉钩都无法替代张老师和五老师细腻的拉钩。
接下来是开窗,三个椎骨的椎板都要开窗,因为只有开窗,才能通过窗口从后侧显露椎管里的肿瘤、脊髓与神经根,对神经根周围的肿瘤进行切除,椎间孔的清理也需要从这个窗口进行。
外科手术中,显露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懂得显露的医生,埋头做了半天,看不到手术的目标在哪,或者即使看得到手术的目标,也会觉得操作十分憋屈。
这就是同一台手术,为什么有人做起来轻松,有人做起来困难重重,显露也会是重要的因素。
手术室不知不觉观摩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都是心脏外科那边过来的,刚刚杨平轻轻地来,轻轻地走,当他们从懵逼中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这几分钟显示的是多么高超的手术水平。
骨科的手术室不一样,已经安装可以直播的屏幕,这是为了教学,让台下的医生随时可以看到手术的细节,否则全部围在手术台边上,给手术增加污染的风险,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有了连接手术灯上摄像头的液晶屏幕就不一样,手术的每一个细节会被摄像头传输到屏幕。
此时的屏幕上,一缕淡淡的烟雾飘过,被吸引器捕捉带走。
这些电刀产生的烟雾有一个不错的名字---气溶胶、灼烟或者透热羽流,这层烟雾不仅干扰视野,而且会对医生的健康造成威胁,所以必须及时地清除,一般可以使用吸引器,高级一点办法是专门的烟雾捕获器。
梁胖子曾经做过研究,手术室平均每天产生的烟雾相当于27~30支香烟燃烧产生的烟雾,其中含有大量的超细颗粒,其粒子浓度可达3x108/m3以上,并且95%为粒径小于5μm的气溶胶,进入肺泡后难以清除,长期吸入可引起细支气管炎、肺气肿和肺纤维化等疾病。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危害最大的是手术烟雾中约含600种以上的有害化学成份,主要分为3类:多环芳烃、挥发的化学物及挥发的有机化合物。
多环芳烃包括苯并芘、苯并蒽等,是一类致癌、致畸的物质,并具有遗传毒性。
所以作为外科医生必须知道,暴露在烟雾中是一件有害健康的事情,要尽量想办法降低暴露。
进入椎管,电刀换成了尖刀,手里的镊子也换成双极电凝。
椎管内的分离将贴着神经根进行,电刀的热量很容易对神经根造成热损伤,但是尖刀不会。
尖刀在杨平的手里,摆出不同的姿势,刀尖可以从任意角度对神经根周围的肿瘤进行切除。
只是肿瘤已经完全包裹神经根,怎么将神经根从肿瘤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大家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术野中,神经根已经显露出一段。
在可恶的肿瘤挤压蹂躏下,神经根已经失去原来的光泽与弹性,原来的饱满圆润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扁凹。
宋云作为助手,被杨平手里尖刀弄点有点眼花,要不是今天这台旮旯里的肿瘤切除,宋云还不不知道一把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尖刀可以这样玩,这器械是用得多灵活呀。
“教授,你这拿刀的手法有名字吗?书上怎么从来没见过?”宋云忍不住问道。
其实要不是这种特殊的手术,杨平也不会被迫使用这种教科书以外的自创技术。
当时练就这门刀法的时候,杨平也没想过取名字,于是随口取一个名字:“花刀!让刀尖任何时候都是最佳的角度,尤其适合复杂的解剖区域。”
花刀,一刀流还没有掌握,现在又冒出花刀绝技,这是要活到老学到老。
宋云记住这个名字,他没有时间来看手术刀在杨平的手里是怎么转换的,因为必须聚精会神地当好助手。
“真正的骨膜下剥离在四肢长骨很容易做到,但是在复杂的椎骨要做到很难,椎骨只有椎板比较平坦,容易做骨膜下剥离,而椎间孔这种复杂的解剖部位几乎不可能做到,但是骨膜下剥离是最安全的,所以做骨科手术你们一定要掌握全地形的骨膜下剥离。”
尖刀顺着神经根继续走,开始来到椎间孔,刀尖贴着骨质分离,完整的骨膜不断地被掀开,所谓骨膜下剥离,其实就是要做到从骨头上剔筋剔肉,要做到筋和肉整块剔下来,骨头上不粘一点筋和肉,这才是合格的骨膜下分离,也就是从骨膜与骨质之间将它们完整地分开。
刀尖居然在椎间孔的椭圆孔里绕圈,一点一点地绕进去,然后在出口侧接应继续分离。
“杨教授正忙着呢。”
“我就随便看看。“
心脏外科的手术已经结束,趁接台的间隙,温主任带着张主任过来看看杨平,几分钟完成冠脉搭桥的家伙,居然还是个骨科医生。
手术室的人也不少,两位大佬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只能远距离观摩屏幕。
这些年轻医生都专注看手术,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几处椎间孔,每一处都这样剥离,接着开始剥离硬膜外的肿瘤,除了脊髓内部的肿瘤,杨平打算将椎管里的肿瘤清理干净,只有清理干净,才能达到彻底减压的作用。
肿瘤与硬膜已经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但是杨平还是找到了潜在的隐形的分界线。
脊髓里面的肿瘤未动,硬膜囊以外的肿瘤,尤其是疼痛的责任神经根肿瘤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连椎间孔也剥得干干净净,神经根出入显得十分宽松。
在理论上,神经根已经从肿瘤的压迫之中解放出来,疼痛会得到缓解,但是究竟效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医学上不确定的东西太多。
只要杨平愿意,这个病例脊髓里的肿瘤也能给干干净净地切掉,只是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徒劳增加高危瘫痪的可能,手术的目的是解决问题,当不能实现目的时候,手术做的再漂亮没有任何意义。
手术是手段,绝对不是目的!
“你去做手术吧,我在这边看看。”
“那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张主任被手术吸引,打算留下来再看看手术,而温主任脱不开身,只能返回自己的手术室。
屏幕上的手术刀怎么这么灵活,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剥离,似乎主刀握刀的手可以360度活动,跟手术机器人的机械臂一样。
张主任忍不住好奇转而来到手术台旁看看,这刀玩得眼花缭乱,也看不出怎么握的,怎么这么灵活。
这是什么握刀的手法,怎么从来没见过?
作为一名资深医生,什么握刀的姿势都玩得炉火纯青,执笔式、持弓法、抓持法、反挑法,就是没见过这种握刀的姿势,可反可顺,可左可右,可上可下,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走寻常路,连握刀都不一样。
张主任挺细心的,他盯着杨平的手型看,然后去置物架上取一只笔,照着样子握,试验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该灵活的时候灵活,该稳定的时候稳定。
麻醉医生盯着张主任,张主任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
麻醉医生指着他手里的笔:“这是我的笔,我要记录点东西,可以还给我吗?”
pS:今天有点忙,发得有点少,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