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主任带着手底下的肥仔正在做骨盆粉碎性骨折的手术，台上的二助是白主任的研究生，也是小胖子。
白主任差不多两百斤的体重，肥仔目测体重跟白主任也差不多，那小胖子不会低于一百八。
三个胖子同台，手术台显得十分拥挤，另一个负责拉钩的规培生, 已经被挤得苦不堪言。
“纱布，纱布，纱布---”
白主任不断重复往盆腔腹膜后间隙填塞纱布的动作，专用于填塞止血的大块纱布已经填进几十块。
骨盆粉碎性骨折，是创伤骨科的标志性手术。
也是创伤骨科难度最大、风险最高的手术。
某些严重的粉碎性骨折，特别是保守治疗仍然无法稳定血压，需要切开止血的手术, 挑战性非常大。
这个病人由白主任这一组负责手术, 在急诊做完介入栓塞, 血压还是往下掉。
白主任只好上手术台，急诊打开骨盆止血，哪知道，打开后，血像泉水一般涌出来。
老白带组这么多年，好歹也是经验丰富，关键时候，只好用纱布填塞，这个方法是有点传统，但是经过时间的考验，非常靠谱，也是止血最后的一板斧。
纱布从几块到十几块，再到几十块，往盆腔里塞。
纱布压了五六十块，填塞也差不多到位, 可是血压还是稳不住, 这最后的绝招地使完, 白主任失去了镇定，额头开始渗出汗。
有个实习生在背后偷偷跟肥仔说：“外科研究所的杨老师在隔壁，要不要叫他过来。”
肥仔立刻跟白主任说：“主任，我们现在止血基本完成，要不要让杨教授帮看看，放心点？”
白主任是要面子的人，但是生死关头，面子值几個钱，万一搞出人命，那丢的可不是面子。
听肥仔这么说，白主任立刻说：“请杨教授，快！”
何况，请杨教授也不丢脸，连谭主任有时候也要请他保驾护航。
“慌什么慌”白主任训斥肥仔，有了杨平兜底，白主任现在说话声音也大了很多。
肥仔被训得莫名其妙，不过他熟悉白主任的性格，立刻附和：“我就是没法像主任您那样临危不惧。”
“我们做外科医生，遇事一定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慢慢来, 经验这东西需要积累。”白主任显得很宽容，沉稳地教导肥仔。
杨平带着金博士出现在手术间，白主任第一时间看到杨平，转过肥胖的身躯说：“杨教授，出血有点邪门，就是止不住，麻烦帮看看？”
“我看看！”
救命的时候，没那么多客套，杨平和金博士立刻刷手上台。
白主任想看看杨平怎么止血，传说他如何神乎其神，真正近距离同台手术，还是第一次呢。
“没事，我帮你打打下手。”白主任显得很大度的样子。
杨平没有多想便说：“白主任，你们休息一下，在旁边指导指导，我和老金一起做。”
“那好，我在旁边，有什么帮忙尽管说。”白主任知道，再坚持会弄得很尴尬。
“阿肥，你和小胖去休息，别脱手术衣，等下还要上台。”
白主任自己想留在台上看手术，但是位置不够，他将肥仔和小胖研究生赶下台。
杨平扭头看屏幕上显示的血压，还在下降，看来填塞的办法没有奏效，他询问巡回护士：“还有多少袋血”
“拿到手的悬浮红细胞还有六个单位，血浆五袋，追加的没这么送来。”
巡回护士又挂上一袋血浆。
“麻醉医生！注意血压，五分钟测一次，我要重新打开盆腔腹膜后间隙止血”
确认麻醉医生进入状态。
杨平开始带着金博士撤出里面的纱布。
完全被血液浸透的纱布呈现暗红色，一些上面还带有黑色的血凝块。
杨平便撤出纱布边止血。
时而是电刀电凝止血，时而是血管钳钳夹出血点，丝线结扎血管。
层层推进，像超级先进的排雷机器排雷一般。
金博士根本跟不上节奏，杨平只好放慢速度，这样金博士才勉强跟上。
手术灯上的摄像头没有开，墙壁上的屏幕没有手术图像，肥仔在旁边时不时探头过来看。
七十三块纱布，全部被撤出来，也不知道这一波操作究竟怎么做到的，盆腔里已经没有大出血，只有骨折端的渗血，屏幕上的血压此时再也没有下降。
“复位！准备钢板模板。”
杨平将骨折复位，每复位两块骨折，便用克氏针临时固定，然后将模板放进去塑形，依据塑形后的模板折弯钢板，再将钢板放进去，逐一给钢板打上螺钉。
全程不到半个小时，不仅完成止血，而且还将骨折复位固定。
吸引器吸走残留的血液，骨折复位后不再渗血，所以现在的骨盆术区干干净净。
金博士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平时也没怎么跟杨平上过台，这次同台手术，近距离直视，如此复杂的骨盆骨折，在杨平手里显得如此轻松简单。
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小时，不仅完成止血，连骨折复位钢板固定也一并做完。
肥仔在一旁心里感叹，老白和杨教授的差距，这是多大呀，自己更不用说了。
“白主任，其实你止血很彻底，后面都是骨折端渗血，我将骨折复位固定好，自然不再出血。”杨平知道白主任好面子，给他一个台阶下。
白主任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杨平照顾他面子，不断点头：“我说这出血怎么这么邪门，原来是骨折端出血。”
“杨教授，你休息，我和肥仔来关切口。”
白主任怎么还好意思让杨平做下去，收尾的工作自己来做，帮自己救台，还充分照顾自己的面子，真是感激不尽。
“阿肥，上台！”
白主任自信的声音。
——
隔壁的抢救可谓惊心动魄，宋子墨带小五转到胸部，要开胸按压心脏。
徐志良和张林放下左侧大腿的手术，临时接手骨盆区域的手术，继续止血。
两者的切换与衔接非常默契。
因为患者有胸骨骨折和多发肋骨骨折，只能开胸行胸内按压术。
对于拥有全身创伤手术能力的宋子墨来说，这正是他的强项。
开胸的速度非常快，比撬开一个箱子或者踹开一条门还要快。
切口，撑开，显露，非常熟练。
不到一分钟，心脏已经捧在手里。
宋子墨有节奏的挤压按摩心脏，人工挤压形成的泵推力，维持全身的血流。
病人年轻，因为失血性休克而导致的心脏停搏，抢救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大概三分钟的直接心脏按压。
“有了---”
宋子墨手里的心脏恢复跳动，他立刻向器械护士要来一只肾上腺素，直接注入心脏。
徐志良和张林继续完成骨盆剩下的止血，两个团队的分工合作非常和谐。
手术间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血压下降的速度已经变缓，只要还在下降，这个高中生就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心脏停搏。
宋子墨和小五开始对胸腔进行探查，以及修复损伤的组织。
“张老师！”
这次的实习生显然比上一个执着，终于逮住机会。
“你老婆李老师刚刚剖腹产——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现在已经送回产科，李老师让你先忙手术，忙完后去产科陪她。”实习生终于把话说完。
张林一愣，幸福来得突然，如梦如幻。
徐志良看他发愣：“老弟，你做爸爸了？赶快去。”
“这手术？”张林犹豫。
“快去吧，有我呢？我带个实习生。”徐志良说，可是说完才想明白，这手术带个实习生根本没法做。
连杨教授也去了隔壁救台，除了实习生，好像没有能够动用的人。
“李老师没事吧？”
张林喘几口气，头脑稍微清醒一点，刚刚抢救确实有点透支心力体力。
实习生回答：“没事，有个儿科师姐全程陪着，外科研究所那边的护士长也去了，两个宝贝，一个四斤二两，一个四斤。”
张林听说自己老婆没事，心里就放心下来，这么重要的事，没陪在身边，心里挺愧疚的。
不过这手术，现在真没法撒手不管，徐志良带个实习生肯定不行。
“帮我告诉李老师，做完手术我就去产科，老徐，继续吧。”
其实说话的时间，他们的手一直没有停，一直在手术。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手术，边手术边聊天。
卧槽，不是产科请骨科会诊，是自己老婆剖腹，早上还好好的，突然说生就生呢。
“真龙凤胎？”徐志良问道。
张林自豪地说：“张老师从来不打诳语。”
徐志良又挺抱歉地说：“对不起呀，开始我真以为产科请我们会诊呢？”
“我自己都以为产科请我们会诊，没事，满月酒的时候，红包分量弄大一点就行。”
“必须的，就凭哥俩这关系，起码两百！”
“两百？后面至少加个零，否则满月酒没你座位。”
“我说老弟，这生双胞胎有什么秘诀没？有循证医学支持的秘诀？”
“想要秘诀？红包再加一个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