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波尼奥想得多了,那个泥坑引发了连锁反应。一个阿玛塔西斯已经让他难以应付,加上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帮手像贴身侍卫一样卡在身边,如果自己不能将他们诓开,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脱身门都没有。
他的指挥刀本来就非等闲之物,乃是由东安贡国最好的工匠选用特殊材料花了几年时间才精炼而成,举世无双凡间唯一。它背厚三分刃开尺余,惯常人拿在手里尚感吃力,舞杀斩转更是无从谈及。其工艺之精量质之奇绝非一般兵器可以比拟。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下沉处力敌千钧,上扬处气韵冲天,临阵挥洒常常断魂摄魄,令敌人闻风丧胆,偶有刀下幸存者回去后都会恶梦连连。可是它在阿玛塔西斯的手里竟然如面团一样,被其随意拿捏,几乎像个偷奸取巧的玩具一样不堪一击。现在它已被打造成项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不通过她,别人很难将其解开。就算能将它解开,估计不等折腾完自己的六寸颈项早都被它的利刃镟成一根气若游丝的线条了。
死也就算了,可还得背着奇耻大辱而去。谎言本来就经不住推敲,可揭穿又受不起嘲笑。一国之君背信弃义,既得罪敌人又无法向自己的臣民交待。祈怜偷生已经无法让他直起国王的腰杆,而戴着枷锁偷生更让他无地自容。想起她一人游刃有余地对阵几万敌军都毫无惧色,出入敌丛入如无人之境,他感觉生死就在她的股掌之间。他现在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丢人、悔气、可怜、无奈、羞惭、惊吓、绝望、愤恨,如一支支射向他胸膛的利箭,搅得他肠子都打成了死结。他性格刚烈,受不了这种憋屈,所以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阿玛塔西斯眼快,起手过去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鲁波尼奥躺在她身上喘息了一阵就慢慢缓过气来。
再次睁眼看到阿玛塔西斯他不由地一激凌,思前想后矛盾了一阵最后还是努力向阿玛塔西斯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阿玛塔西斯笑着说:“我知道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其实你的身份我早就看出来了。”
鲁波尼奥说:“那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阿玛塔西斯说:“要杀你太容易了,可那样将后患无穷。因为你的国家和你的臣民从此将会永世以我为敌。到那时,战争将不再是力量和技巧的较量,而会成为被复仇的火焰烧红的意志征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这恰恰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鲁波尼奥说:“可我现在这样苟且偷生地回去,一样会激起他们的义愤,那些大臣们还是会逼着我前来报仇,战火还会照样燃起,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阿玛塔西斯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亲自跟你回去的原因,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你们不复仇,给我们的族人一个平安的环境即可,我保证我们绝不会给你的国家制造麻烦。因为我们只是一个不期而至的匆匆过客,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离开。但我不想让他们从一个已知的未来世界回过头去死在与他们毫不相关的过去里。如果你能保证,我就给你下了头上的项圈。”
“什么什么?”鲁波尼奥听糊涂了。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从已知被稀里糊涂地投送到未知,然后又从未知被投送进错误,到现在仍然是一笔糊涂账,我不清楚你更清楚不了。其实你的国家你已经回不去了,如果没有我们帮忙,整个东安贡国都将转手别人。这不是预言,咱们都在一区间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将被记录在东安贡国的历史里。这是一次偶然事件,如果我的时间泡现在破裂,别说咱们、你的国家,就是头上的冰盖都将不复存在。”
鲁波尼奥急忙打断她:“停停,你说的什么呀?”
“你不需要明白,一个有待于解开的时间模型,不但骗了你和我,还骗了这里所有的人,我只想将我带到这里的人安全带回去,而不是被你们赶尽杀绝,事实上他们留下的人的确已经不多,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鲁波尼奥说:“可我虽贵为一国之君,但那十万兵甲都有衣食父母,前面一仗你们已经将所有希望全都打碎了,因为你杀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你现在所提的要求,不但我的大臣们不愿意接受,人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玛塔西斯说:“有你国王这身外衣保护,只要你不同意,他们投鼠忌器是不敢轻易越俎代庖的,身为国王,你的态度决定一切。”
鲁波尼奥说:“号令的尊守来自心灵的尊重,前面一仗已令我颜面扫地,很多后事我现在都已拿捏不准。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追随者,王宫深重,我恐怕都要有家难回了。”
阿玛塔西斯说:“在我们的预算里,你现在必须活着,因为你的号召力并没有彻底丧失,一种越来越清晰的预感提醒我,我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来保护你。那个钢项圈除了让你明白事理,主要是约束不让你莽撞行事,如果我们要杀你,不管你带多少人都不会幸免。”
鲁波尼奥说:“那你留下我就是因为我还有利可图,以便用我的号召力来保护你们吗?”
阿玛塔西斯说:“不,对我来说一切都只是为了使命,但对你来说这却是宿命。在你保护我们之前,定律已经形成,我确定从我来到这儿的那一刻起,许多注定早都已经被我改写了。打乱的时间需要由我去一点点纠正,这只是我携带所有错误里的一个开始,正确的人和事件就是我和我的儿女以及现在还留在我们寨子里的那些人。为了他们,一切困难我都在所不惜,包括护送你回国。”
鲁波尼奥说:“你确定我自己一个人一定回不去吗?”
阿玛塔西斯说:“因为不确定,现在我才要去做能够确定的事。从你说慌的那时起,我就感觉到了你难处,我必须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鲁波尼奥说:“你知道我说慌,可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呢?”
阿玛塔西斯说:“如果我一味去揭露,那就只会逼迫你将谎言包裹得更紧。如果我分析的没错,那么你说的那些人不单会将我列入仇人,而且你也难逃复仇之列。我送了他们性命,但他们却是你带过来的,他们都死了,而你却活着。”
鲁波尼奥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