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山无医谷中,鬼医的手颤颤巍巍地捧着姜君回的来信,望着手中的令牌,震惊之后便泪流满面。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九月初九便上了后山,也没有带酒,而是带了亲自调好的果子茶。
只见鬼医踉跄跪地,对着三座坟墓:“师兄嫂嫂,苍天有眼啊,师兄,谟儿没有死,他没死啊!他还好好活着!他用了我给他取的那个名字,林钟谟,林钟谟还在人世间!”
正在嚎哭的鬼医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地从衣服里面掏出令牌:“你看,师兄,是你的令牌,上面的渊字还是我刻的。”
鬼医摸了摸字的边缘,将果子茶倒下,狠狠地砸碎瓶子:“师兄嫂嫂,当年我无能,没能查清真相,才任由凶手逍遥数年,现在谟儿告知是陆运那个杀千刀的造谣害的你们尸骨无存,我必定要给你们报仇雪恨!”
风骤起,只有几声猿哀回荡在山谷之中。
另一边,白鹤辞和辛采衣收到师父的信后也在快马加鞭地赶往槐山。
“鹤辞哥,师父信中说的可是真的,小谟真的还活着?”马背上的辛采衣怀疑的语气中又充满着希冀。
白鹤辞薄唇紧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希望是真的吧。”
“我们的名字还是小谟取的!”辛采衣和白鹤辞回忆了起来。
那年夏天,炙热的太阳像是不把槐山烤熟了不死心一样,连着快一个月都没下雨了,连树上的蝉儿都热得没了叫的力气。
鬼医带着白鹤辞和辛采衣去他师兄山野圣手林荃渊那儿避暑。凉山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凉快,师徒三人才到山脚下就感觉十分清凉舒爽,林荃渊和躲在背后才三岁左右的小谟已经在山脚等着他们。
“师兄,你们这儿依旧那么凉快,你们两个快叫师叔。”鬼医四处张望着凉山风景。
“师叔好!”
林荃渊慈爱地说:“鹤辞,采衣好,师婶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了!”
“对了,怎么没有看见谟儿?我来了他不应该欢欢喜喜地来迎接我吗?”鬼医这才想起还没见着自己的小侄子。
山野圣手把身后的小钟谟推上前来:“还不是你太久不来了,有些认生害羞了。”
“嘿!你这没良心的小团子,”鬼医一把抱起扭扭捏捏的小钟谟,“师叔的果子茶白喂给你了?”
一提起果子茶,怀里的小钟谟立马不害羞了,吧唧一口亲在鬼医脸上:“檀空叔父好,谟儿想一口果子茶想得好久了!”
另外三个人看见林钟谟这场变脸表演,觉得无奈又好笑。
“好了,好了,算你这个小白眼狼有良心,走,上山,叔父给你调!”鬼医轻轻弹了弹小钟谟的额头。
林荃渊也牵起了白鹤辞的手,准备牵采衣手时顿住了,然后将自己的手收进了衣袖里,让采衣牵着他的衣袖。
爬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一行人才到达悠然居。
一进院子鬼医便立马将小侄子放下,一屁股瘫坐在石椅子上,大喘了几口气:“师兄,你这悠然居真是太远了,可把我累坏了!”
“檀空叔父,那为什么师哥师姐,还有我和父亲没有喘气呢?”小钟谟一脸天真的问着。
这一问让鬼医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威胁:“还想不想喝果子茶呢?!你下地了吗?不是叔父抱着你走了一路?还有你父亲天天都走这条破路,他要是累才怪!至于你师哥师姐嘛,那是你叔父我教导有加,哼!”
“荃渊,是檀空他们到了吗?”听闻声响的林师婶从厨房走了出来。
“是的,嫂嫂,我到了!”
小钟谟一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一阵风地跑了过去,自认为很小声地在耳边说:“娘,就叔父一个人累坏了!”
“林钟谟?!叔父可不是聋子!”
听见叔父喊了自己全名,立马躲在母亲的背后,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叔父的脸色。
“好了好了,荃渊,你先给他们准备点点心和茶水,我做了好多些你们爱吃的,一会儿可要全吃光!”林师婶见林荃渊点头后又进了厨房。
林荃渊从房里拿出了水果糕点摆在了石桌上:“好了,屿儿你和哥哥姐姐他们一起玩儿,我带着你檀空叔父去后院的药圃看看。”
林钟谟(林伯屿)点了点头,跑到桌子上面拿了两块糕点给了哥哥姐姐。
“鹤辞师哥,采衣师姐,你们都跟檀空叔父学什么呢?”小钟谟嘴巴里塞满了酥黄独。
辛采衣不假思索地说:“他学医,我练毒,对了,师父还教我们武功。”
“我和鹤辞师哥学的是一样的,哇,采衣师姐你好飒呀,女孩子练毒!”小钟谟眼里冒出了星星。
辛采衣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糕点,低声喃喃:“是啊,只有练毒才能保护自己。”
虽然声音很小但小钟谟还是听见了,想要去握住采衣的手安慰她,却见采衣一下子缩了回去。
旁边的白鹤辞刚想要解释,原本愣住了的小钟谟学着先前父亲那样,轻轻捏住了采衣衣袖的一角:“师姐,不用怕,我和师哥会保护你的!对吧师哥?!”
辛采衣看着眼前的钟谟的手,淡粉色的眸子亮了一点。
白鹤辞对上小钟谟一脸坚定的样子,也重重点头:“是的,我们一起保护采衣!”
“那我们以后肯定是一起出去闯江湖的,我们也要像父亲讲的故事里的英雄一样,给我们三个人的组合取个名字,不如,不如就叫辞衣陌客!”别看小钟谟才三岁多,内心里早就埋下了一颗闯到江湖的小种子。
“辞衣陌客?为什么要叫这个呢?”辛采衣不解。
“就,就取了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之中的一个字嘛,而且辞衣就和辞医读着一样,和鬼医叔父那种不着调才搭得上啊!”小钟谟神色正经地解释着。
“你们觉着不好吗?”小钟谟望着二人。
看着眼前无邪纯真的小钟谟,白鹤辞和辛采衣只能点了点头说:“满意!十分满意!”
“耶!我们也有名字咯!辞衣陌客!辞衣陌客!”小钟谟开心地转起了圈。
回忆戛然而止,世人皆认为辞衣陌客是两人,医术精湛的为陌客妙手,蛊毒高深的是辞衣毒手,一人救人一人毒人,天生的伴侣,殊不知,辞衣陌客原应是三人的。
赶回到槐山的两人在无医谷前见到了鬼医师父。
“师父!”风尘仆仆的两位弟子拱手行礼。
“嗯,起来吧,”那道平常吊儿郎当的声音多了些沉重,“鹤辞、采衣,你们今晚稍作休息,明日便和为师启程去江陵吧,快一点可以和君回谟儿他们在鬼山碰面。”
“师父,真的是小谟吗?”白鹤辞问着,旁边的采衣也期待着。
“是啊,真的是小谟,他带着你们师叔的令牌,说想喝我亲自调的果子茶,还用了我给取的名字,是老天爷有眼啊,让小谟活了下来!”鬼医望着远处要黑下来的天色。
随即又眼露戾气:“不知道这些年小谟一个人怎么度过的,杀害你们师叔和师婶的凶手小谟已经找到了,我们势必要让他付出惨无人寰的代价!”
“是!势必让他付出代价!”
今夜的无医谷不一样了,谷内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目标,而不再是无欲无为。
第二天一大早,师徒三人便踏上了去江陵的路,铮铮的马蹄声,随风扬起的尘土,一去不回,不报不归。
军队在吃了一顿酱牛肉后,姜君回在军中的地位稳了不少。
休息整顿好,便有继续南下,士气明显高涨,将士们踏步的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钟谟兄,还多亏了你运来的酱牛肉,有些门道!”姜君回想从口头上探探底细。
心里了然的林钟谟笑了笑:“君回兄不必迂回,这么多年我自是有些门路,毕竟想要复仇可不只能说说而已。君回兄放心,门路是道上的,不是黑路子。”
被戳破的姜君回有些不自在,张口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动了动几下嘴巴,愣是没冒出声儿来。尴尬得只好架马上前,离林钟谟远一点。
看着不知所措的姜君回,林钟谟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有些宠溺。
摔了一跟头的西门乔这下子懂得按兵不动了,行在队伍末端的西门乔心里想着等到了江陵就是你们的死期,看你们还怎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