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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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让吩咐了十数名中常侍和小黄门,手持兵刃在宫门口恭候何进。

  “大将军,”张让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太后娘娘还有些事,想请您一同去商议。”

  “哦?”何进喜上眉梢,自得之色溢于言表,“本将军这就去,哈哈!”

  张让看着何进的背影,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了十来步,何进感觉有异响,到底是大将军,自然比别人警觉些许,他当时握紧了佩刀:“谁?”

  正踯躅间,众人一齐围了上来,十几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何进的脖子上,他不由得方寸大乱:“来人!”

  “哈哈……”身后传来一丝诡异的笑声,何进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张让神色倨傲地看着他:“大将军,您可真会恩将仇报呐!竟然想要咱家的脑袋!”

  何进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中计了!自己竟然被这帮阉贼劫持了!看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的,这周围哪还会有人?

  张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缓步走到何进跟前:“何大将军——您可是大将军!咱家不过是个阉人,在您的眼中——污秽不堪!您的脑袋,一定比咱家的脑袋好!”

  “你……”何进双目圆瞪,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将张让撕成两半,无奈身子被人紧紧绑住,又有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大将军想要大权独揽,把皇上作为掌上玩物,但说无妨。何必将这天下大乱罪名全推到咱家头上,要把咱家赶尽杀绝呢?你们这些个公卿大夫,不也是脑满肠肥么?想来——都是吃了何大将军你家的猪肉吧!所以啊……才会跟你一样蠢!”张让凑到何进面前,讥诮道。

  何进最恨别人拿自己出身的事来说,羞愤难当,往张让脸上啐了一口。

  身旁的小宦官立时哆嗦着来给张让擦脸,张让剜了何进一眼:“何大将军,从前你为了掌握全部的禁军权害死了蹇大公公,却还不肯罢休,现今咱家是留你不得了!”

  “呸!没根的狗奴才!”

  张让再也忍不住,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道:“给本公公砍下他的人头!”

  何进眼中露出的最后一丝惊恐在那一刀腥热中被彻底淹没。

  此时何大将军府中,何进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岂有此理!”袁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大家若是感念大将军的知遇之恩,就随我杀入宫门,为天下除残去秽!”

  底下的曹操犹自浅酌杜康,悠悠道:“宦官不过是服侍人的奴才,一旦有了权力和宠信,那公卿大臣干得出的事,他们如何做不出……本初何必动怒……”

  “曹孟德!”袁绍走了下来,指着曹操的鼻子骂道:“你是阉宦之后,自然帮着他们说好话!”

  曹操淡然一笑:“本初兄……当初大将军提议让董卓进京,你可是第一个拍手赞同的?”

  “不错!”袁绍昂起了头,四世三公的背景让他说话都比旁人硬气些。&#;&#;&#;&#;&#;&#;&#;&#;&#;&#;&#;&#;&#;&#;&#;&#;&#;&#;&#;&#;&#;

  “那请问本初兄,现在董卓在哪?”曹操定定地看着袁绍,微笑道。

  “这……”袁绍茫然地思索着。

  “本初兄您忘了?前些日子大将军撤回了命令,董卓原还不依,率着西凉铁骑逼近洛阳,是谏议大夫以天子的名义斥责董卓,他才肯退一箭之地的!”一旁有人提醒道。

  袁绍恍然大悟:“是……是这样……”他转头看向曹操,见他波澜不惊,略微一怔,但转瞬间便恢复正常,清了清嗓子道:“倘若宦官劫持了天子,那我们身为大将军的旧部,都得完蛋!”

  曹操听到“劫持天子”之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这……”底下人有些迟疑,不知该听谁的。

  “典军校尉曹操,愿听袁公差遣!”先前还反对袁绍的曹操第一个举手赞成,单膝跪地,以表诚意,旁人看了自然纷纷跪倒,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嘁!”众人之末的袁术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但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袁绍身上时,这一声不满并未引得多大注意。

  汉灵帝曾有位万年公主刘卿,生母是位卑微的宫娥,灵帝本想在她生育之后给她个位分,她却在生产的时候流血过多而死,尽管这样,作为刘宏唯一的女儿,刘卿依然是他的掌上明珠。

  生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万年公主生性懦弱,对着强硬的何氏母子也是处处隐忍避让,她所想的不过是等到十五六岁,指给某位公子,然后相夫教子,平淡过完一生。

  刘卿与王美人的儿子刘协,姐弟俩不可谓不感情深厚。

  今日黄昏之时,她正卸了首饰准备沐浴,忽闻得南方杀声四起,远处传来了兵戈碰撞和人惨叫的声音,空气中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的焦味。

  看着镜中自己花冠不整的倒影,她心下骇然。

  从小把刘卿带大,与她情同母女的嬷嬷月霖从外头冲进来,慌张道:“公主快醒醒!乱兵杀进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您就别问这么多了!公主,您的寝宫离北门近,乱军是从南宫宫门进来的……北门已经被堵死了……但是往北走还有个狗洞,奴婢听说……皇上和陈留王都是从那边出去的,公主,您快走吧!”

  刘卿也顾不得多问了,只得任由月霖牵着手火急火燎地一路跑出去。

  刚跨出门就见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在马上,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百炼钢刀没有一丝杂质,上面流淌着沥沥的鲜血。很显然——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血。

  在他的身边,有十几个拿朴刀的小卒,但他们之中,只有几个人穿了皮甲。

  地下躺着大约二三十个不知是宦官还是郎官的人,还夹杂着三两个宫女,都已断了气息。有的人是被刀劈到面门上的,眼珠突兀地鼓起来,有的却是肠子暴露在外。目光所及之处,血流漂杵。血顺着刘卿的裙角一点点地浸染开来,她的腿不由得发软,在她生命的九年中,何曾见过这般骇人的场面?

  须臾,一个小兵注意到了她们,便指着刘卿冲骑在马上的男人叫到:“校尉!那儿还有人!”

  “放肆!”刘卿几乎是用尽全气力地大喊,“本宫是万年公主,尔等还不退后!”

  因先前准备着就寝,刘卿的服饰普通无比。马儿微微向后退步,校尉勒了绳,略微一怔,继而仰天大笑:“不过是永巷逃出来的小丫头而已,这里哪还有皇亲国戚!”

  “她身边还有个女人!”小卒叫到,众人一哄而上,就冲月霖而来,刘卿张开双臂将月霖护在身后:“住手!男子汉大丈夫,没有本事去抗击鲜卑人和羌人,只知恃强凌弱,算什么本事!你们想要杀我们,无非就是想多得一个人头前去邀功!你们可知今天你们滥杀无辜,明天你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儿也同样会死于非命!”

  他们登时停住,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悲戚之色。刘卿有些得意,不由得扬起了脸,双眉一挑。

  月霖的手心不住地冒着冷汗,刘卿紧紧抓住她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哼!”骑在马上的校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提起刀冲着那士兵就是一砍:“再有如此人者,立斩不赦!”

  刘卿惊惧万分,此时已围了重重人上来,这时两个兵卒竟不知为何扭打在了一起。

  “人是我先发现的!”

  “是我!”

  ……

  扭打在一起的士兵越来越多,月霖见状,忙拉着她跑:“公主,快走!”

  大约只跑了十来步,就听见后头有士兵叫嚷:“人跑了!”

  一回头,就见十几个人拿着朴刀满脸杀气而来,冷不防脚被一双湿漉漉的手抓住,那人声音似男似女,有气无力喊着:“救救我……”

  刘卿跌了一跤,却一脚踩在那人身上,这才看清是个小太监。那人用尽余力惨叫一声,便断了气息,追兵却越来越近,眼看大刀就快砍下来的时候,一滩鲜血却突然溅到了她的脸上。

  这不是她的血!

  “月霖!”刘卿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月霖,眼泪簌簌而下。十几把刀直直地插在她的身上,那些兵卒似也吓住了,怔怔地呆在原地。

  “公主……你快走啊……”她回头,惨白着脸,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

  “不要!”刘卿无比凄厉地叫着。

  “走!”她双眼圆睁,瞳孔蓦地放大,用尽全力地呼吸着,仿佛垂死挣扎般。

  她的脚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她跑动,跑了大约有十来步,一回头却见月霖倒在了血泊之中。

  彼时,那些兵卒仍然扭打在一起,只为了一个人头。

  一个女人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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