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萱与“唐夫人”这个名头剥离之初非常不适应，手上的多出来的茧子她忍耐下来了，但是夜里想到自己孤寂一生老死屋里，难免恐慌。醒来第一件事是照着镜子，看着里面的女人还不是满头白发，唏嘘轻叹。唐坚成找她时，她几乎想要回头了。
离开唐坚成意外的没那么难过，难过的是生活。大半辈子依附男人为生，独自生存的恐慌占据心灵。当唐白薇愿意摒弃前嫌接纳她，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最疏忽的人，最后竟是她的救赎。
但是步温书不喜她和唐白薇太近，所以她把所有感情倾注在步历帆身上，步历帆就是她生活的重心，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她的眼睛。
如果说出来会不会被当做编排小孩子缺点？然后被赶出家门？
唐白薇愿意接纳她，她也应该为这个家付出。尽管担忧，唐萱还是找了步温书。
“温、温书。”唐萱结巴着把她的发现说了出来。步温书是她女婿，但她怕他生气，万一影响两人感情就不好了。
不过步温书没她想得那么细致，对他来说，只要不伤害他重视的人，不过是多一双筷子。
步温书道：“步历帆捣蛋了？”
唐萱在努力找更恰当的词汇，“也不能完全那么说，只是有点皮……小孩子嘛，多多少少有一点调皮……”
“如果只是调皮，你不会专门来找我的。这件事我知道了。”
“……请不要责骂凡凡，他还小。”
“嗯。”
步温书淡淡应了一声，唐萱知道话题到此为止了。她要说的说完了，步温书没说到她的事，应该不会认为她在说步历帆坏话，把她赶出家门。
明明女婿并没有说什么，是心虚在作怪，让她胆怯。也许是她放不下过错，才会格外小心翼翼。
步温书说要接儿子放学，唐白薇惊讶不已，不过转念一想，步温书挺少接孩子放学的，所以就允诺了。所以放学的步历帆看到来接的人是爸爸。他惊喜地跑过去，似乎想拥抱，在步温书半步远的时候站好了，仰着小脸蛋喊道：“爸爸，今天你来接我吗？”
“嗯。”步温书伸手，步历帆习以为常伸出手，一大一小的手握在一起。
“妈妈呢？”
“在家。”
“哦，老师再见！”步历帆挥着小手道别，在步温书面前他乖巧多了。
英俊的男人牵着和他神似的小男孩，年轻的外表看不出是一个孩子的爸爸，反而像哥哥。不少人看了过来，不过男人对这些视线看都不看一眼，拉着儿子走了。步温书的步伐很大，步历帆要小跑才跟的上。到了车上，步温书淡淡看了眼自己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的儿子。问道：“在幼儿园有发生什么事吗？”
步历帆歪了歪脑袋，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疑惑，点着手指想，“班里新来的小孩在哭，其他和平常一样。”
“……哦。”步温书想了想，“有朋友吗？”
“一定需要朋友吗？”
这个问题……
步温书想到了戚要，摇摇头，“不一定。”
“老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但是我不太想和他们一起玩，他们都笨笨的，我学不到知识。”步历帆转头看着他父亲，“我可以跳级吗？”
步温书挑起一边剑眉，“你从哪知道跳级这个词的？”
“电视上啊，还有一个阿姨也想要自己的孩子从小小班跳去小班呢。”
“你想跳小班？”
“我想跳中班。”
“想跳就跳吧。”
步温书淡定地开着车，心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小孩子还挺爱学习的，唐萱想太多了。
不过当唐白薇在知道步温书允许步历帆跳级的时候实在是哭笑不得。
“孩子的成长需要遵循他的轨迹，拔苗助长要不得啊！”
步温书疑惑：“我没有勉强他，是他自己要求的。”
“小孩子的请求哪里能作数呢，太早了，等什么时候儿子不尿床再说吧。”
步历帆憋红了脸道：“妈妈，我已经不尿床了！”
“……好像是维持了一段时间。你能控制了？”唐白薇怀疑的看着他，她儿子在语言上发育比较快，但是她并不认为小不点跑去和比他高大许多的孩子同班是好事。
步历帆点点头。
步温书：“你看，是他的要求。”
唐白薇不太赞同跳级，就算是当事人的要求，她无法苟同。心智发育就算比寻常人快，身体发育是跟不上的。一个小不灵丁的小不点混在大孩子里，磕碰先倒下的肯定是小的。
“跳级不好，按部就班。”
步温书摸摸步历帆的小脑袋欣慰道道：“不亏是我儿子，和我一样。”
“……”唐白薇无语。她知道步温书答应的原因了，这个骄傲又自恋的男人。
唐白薇坚持：“这件事让我问一下老师情况。如果老师允许，才可以。”
跳级的家庭小会议暂时拉下帷幕。临睡前，步温书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步历帆乖乖上床。“爸爸，你要帮我说服妈妈。”
步温书钻进了被窝里身体力行的“说服”唐白薇，唐白薇险些投降。好在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咬定不松口，等第二天面对步历帆期待的小眼神，步温书耸耸肩上班了。步历帆耷拉着脑袋跟着唐白薇上学。
唐白薇询问之下才知道步历帆想跳级的原因，一个中班的女孩子无意中推了他一下，他直接一屁股墩儿摔在地上，然后那天他一直没笑。
从郁琉馨这知道事情的起因，唐白薇扶额。步温书一定是烦人多，接了人就跑。
郁琉馨：“你儿子在这里超级受欢迎的，嘴巴特别甜，新来的外教都夸奖他口语特别好。”
“跟他爸有关。”唐白薇这个不邀功，步温书陪着儿子讲故事，很多时候讲英文版本，儿子的口语能力都那么来的。
“主班老师就苦恼了。步历帆到了学校后都没有哭过，主班当时很高兴呢，不过我想此时她宁愿你儿子哭了。”
“啊？”
“正好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步历帆习惯了后，常常会逗一些小孩。那些小孩离开了父母好不容易哄不哭了，然后被步历帆一逗，小孩哭了起来。一个小孩哭，连城一片，你能想象一下主班老师崩溃的表情。”郁琉馨满脸同情。
唐白薇囧了一下。她原来以为带孩子很简单，但是到了幼儿园她发现老师没那么好当的，除了上课，最重要是培养和孩子之间的默契。步历帆这种行为就是破坏师生建立默契啊。
郁琉馨说完了步历帆的事，问道：“你不回来上班了吗？”
唐白薇：“过阵子把，步温书那边有些事，我想陪在身边以防万一。”而且她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以后我儿子麻烦你了。”
唐白薇偷偷观察了儿子一会，回到家后，唐白薇把自己的看法以及步历帆在幼儿园的表现告诉步温书。步温书也赞同唐白薇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就是很久。
唐白薇说陪在步温书身边不是假的，她答应上面的事，虽然有点被哄骗的性质，但是应下了就必须做到。所以等步温书建立了相关部门和人员，唐白薇成了监督。她要监督每一项工作落实点，这也是缓解步温书的工作。原本就是她拦下来的，已经让步温书为她退让了，她不能再加重步温书的工作量。
接送孩子的工作交给了唐萱。
监督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很辛苦。唐白薇拍着后背的动作被步温书看到了，让她不要做了，但是唐白薇接手了就不想停。
“你平时在外面也是那么辛苦，我所做的不过是你的万分之一。你能为这个家牺牲，我也得做一些小事呀。”
哪里需要唐白薇就往哪里跑，甚至向步温书请了假，跑去乡村了两天。教育教学这些事她不需要亲自跑，但是她仍然主动做了。她越是做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不过她也知道术业有专攻（还有就是步温书不给请假了），所以她继续开展其他事项，包括增加乡镇岗位、创办基金会、促进教育教学等工作。她累着，可是很开心。
忙了两个月，唐白薇黑了一点，但是笑容更灿烂了。在外面她似乎是一位女强人的模样，到了家，在步温书怀里，她是放下了重担的小女人，可以搂着他的手臂撒娇。
“虽然一开始知道被骗了，有点生气。但是我发现，促进基层的一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步温书摸着她的头发，听她说自己的事。唐白薇有了目标，眼里都是星辉。他喜欢这样的她，喜欢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其实他和她对这方面的想法是不同的。步温书认同的做法是资本主义做法，有利益就专研，无利可图就抛弃。唐白薇做的事是响应国家的号召，为底层谋求促进发展。与他的做法背道而驰。对他来说，若是促进发展，不如彻底利用花掉的慈善资金来顺便用媒体炒作一番赚取名声。
不过，他的女人开心，那就够了。
她开心，自己就会开心。
这是他越来越意识到的发现，但是他愿意沉沦，永不醒来。
在国外不联系她，是被监督，还是自己顺手推舟，是自己的心中的恶意。看着她慌张，自己心里的愉悦程度令他振聋发聩。
摸着她头发的手越来越往下，探进香嫩滑润的地方，咬着她耳朵，“的确到了该做的时候了。”
唐白薇兴致勃勃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按下了停止键。窗外透过的月色灯光让影子重叠。或许不是停止键被按下，而是发声的红唇被堵住，只能婉转婀娜。但是朦胧的窗纱飘动，晃动中看不清真实面貌。
好像还有点什么事？唐白薇迷迷蒙蒙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