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景见到江彬闭嘴之后,收回了目光,环顾四方,将那些官员的神色尽入眼帘,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
虽然那些人心中有愤怒,有不满,可是当裴玄景目光所至之处,敢于和裴玄景对视着寥寥无几。
至于那些敢于和裴玄景对视的极个别官员,裴玄景在心中暗暗记下对方的面容,倒不是为了报复,而是觉得这些人心志坚毅,勇气可嘉,将来未尝不能够收为己用。
广场上,裴玄景昂然挺立,睥睨四方,目光所及,无一人敢质疑。
一人之威,恐怖如斯。
他的声音再次在广场上响起,虽然并未用任何的真气,但是却清晰的进入到所有人的耳畔。
所谓强者的低吟便是如此,广场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裴玄景继续开口。
“今日裴某所来,其实所为的共有三件事情。其一,其二刚才已经说过,也做过。那么现在就来说一说这第三件事情。”
听到裴玄景这番话,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禁被他这番话所吸引,想要知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毕竟,刚才裴玄景所提的两件事,任何一件事都是不可谓不大,能够引起巨大的风波。
现在竟然还有一件事情值得现在的裴玄景留在最后,那么无疑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六百载前暴元无道,欺凌百姓,视天下苍生为刍狗。遂有诸多豪杰挺身而出,驱逐鞑虏,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后来大明太祖皇帝提三尺长剑,引领天下豪杰,覆灭暴元,光复我汉家天下,方才有这大明六百载之天下。”裴玄景朗声说道。
听到裴玄景突然说起这大明帝国的来历,无数人眉头皱起,疑惑不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些事情。
虽然那位大明太祖皇帝在各方势力口中褒贬不一,但是对于其驱逐鞑虏光复汉家天下的功绩却无人敢否认,哪怕是那些在心中认为大明太祖是暴君,苛刻对待他们的官员心中也是如此。
因为这是大明帝国的立国之本,是法理之论,无人敢质疑,质疑这些就是对于他们自身的否认,也是对皇室的否认,会招来雷霆之怒。
就在他们疑惑之际,只听到裴玄景继续开口道:“曾记得,大明的太祖皇帝虽然是一代雄主,但是这覆灭暴元也并非他一人之功,而是有无数的英雄义士的舍身相随,以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一点是得到大明太祖皇帝亲口所说,想必无人否认吧?”
所有人点头,没有人对此有异议,裴玄景说的没错,这是大明太祖皇帝在登基之时颁布的圣旨中亲自承认的,那份圣旨还依旧保留在皇室手中。
裴玄景顿了顿,继续说道:“有功赏,有过罚。奖惩有度,功过分明。当初的太祖皇帝正是因为如此,才获得了各方豪杰的拥戴。在其登位之后,除了将所有有功之人做出封赏外,还曾对于那些帮助他一同驱逐鞑虏,却又不愿意接受封赏的江湖豪杰说过,这大明江山不止是他一人,也有这些豪杰的一份。”
“按照当初大明太祖所言,无论何时,无论到时候的皇帝是谁,只要大明还未覆灭,只要这些势力想要,他们便可以向大明朝廷开口,讨要属于他们的东西。”
听到裴玄景说起这句话,许多人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当初覆灭前朝,大明太祖除了封赏勋贵以外,还想要封赏各方武林势力,借机将这天下武林收入囊中。
虽然被这些江湖武林的各方势力所拒绝,但是他依旧留下了承诺。甚至将这些话刻印成碑,立在太庙前,以为皇明祖训。
哪怕经历了六百载的时光,哪怕那位太祖皇帝在晚年清理了不少功臣勋贵,但是有意无意的将那块碑留了下来。
以前,这东西虽然放在那里,无人将其当回事,但是近日裴玄景提起,它却成为了确凿的佐证,让所有想要反对的人哑口无言,找不到一丝反驳的地方。
裴玄景的话继续在广场上响起:“当初那些豪杰没有要,但是今日,大明朝庭违背诺言...这大明朝有我们这些人一份子,当初我们不要,不代表一直不要。所以,今日裴某想要代替当初的神霄派,要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份江山。”
轰!
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面色巨变,谁也没有想到裴玄景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来,一片哗然。
他们不禁为裴玄景的这番话感到震惊不已,却无可否认对方说的没错。
神霄派在当初覆灭前朝的时候也出了不小的力气,若是真的细算起来,按照大明太祖皇帝留下的祖训,那这天下毫无疑问有着他们的一份。
或者说不止神霄派,于这大明天下在场能够出现的大部分势力,都对有着一份资格。
“你...”宗正听到裴玄景的话,面色聚变,想要出声呵斥,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座石碑被当做皇明祖训,留在太庙之前。
不但是作为太祖皇帝的功绩,也象征着大明皇室的正统,他们从名义上是受到各方江湖势力的拥护。
可是不曾想,今日却成了裴玄景攻击他们的利器。
虽然恼怒不已,但是宗正却不敢说出一句话的否认。
因为若是否认,且不说石碑还在,就是没有那块石碑,他也不敢否认这属于大明皇室法理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将否认的话说出口,恐怕不用裴玄景说什么,就有无数人先将他这个宗正推翻。
裴玄景不管他人所想,朗声开口道:“今日大明皇室齐聚于此,文武百官在列,各方主事者见证。贫道,神霄派长生子,敢问当初大明太祖皇帝留下的祖训,可曾算数!”
大明太祖皇帝留下的祖训可曾算数!
这番话令所有的宗室赫然变色,他们有人面露愁容,有人彷徨失神,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怒不可遏,有人...
可是四方皆寂,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各方势力的主事人这时候极为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放任裴玄景继续开口,坐观事情的发展,看着大明朝廷会如何对待这番事情。
虽然就目前而言,他们这些能来参加观礼的势力,哪一个不是在州道之内独霸一方,恍如土皇帝一般。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在面对大明朝廷而言,却依旧是只能俯首低头,不敢明面上反对。
无他,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大明朝廷归根结底是这天下的主人,他们除非竖旗造反,否则最多也只是一个阳奉阴违。
可是现在裴玄景站了出来,他的这一番话无疑让各方势力发现了一个他们一直所忽视的地方,原来这大明天下也有他们一股。
所以,他们想要看大明朝廷如何答复。
若是可以,他们也不介意顺势而上,拿回他们认为属于他们的利益。
裴玄景对于这些势力主事人的反应了然在心,甚至这些人会有这般的反应早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眼下,只要他们不开口就已然表达了他们的态度,这番举动就无形中给与了大明皇室压力,算是已经孤立了大明皇室。
让大明皇室心中清楚,此刻虽然只是裴玄景一人在开口,但是却不代表这只有裴玄景一人。
当然,裴玄景他们如此费心费力,自然不可能真的是给那些人徒做嫁衣,等待日后,必然还有其他的举动。
“大明太祖皇帝的祖训当然作数!”
人未到,声已到。
一道霸道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个身穿蟒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自身后的宫门走出,昂然挺胸,龙骧虎步,姿态不凡。
“见过襄王殿下!”
见到此人出现,宗室中人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脸上浮现笑容,对着他躬身行礼。
就连久坐在屏风后面的太后,也不禁出声道:“襄王出关了!”
襄王朱佑松,刚刚驾崩的先帝皇叔,虽然当初也有继位的机会,不过其人一心向往武道,对于皇位却并无任何觊觎,反倒是和当时的皇室关系亲密。
这位襄王皇室的几位被百晓生认为是足以位列江湖至尊级别的强者之一,也正是因为有他在,才能震慑许多居心叵测之辈。
其一身武道修行到了深不可测的境地,在当初的天都之乱,一人独对弥勒教主赵白阳和金刚宗主两人联手也不落下风。
当初虽然自身因为被两人围攻,受了一些不小的伤势,但是他却也将肉身横炼大成的金刚门门主击伤,足以证明其人的不凡。
这段时日来一直在养伤,他一直在皇城内的一处秘地闭关养伤,无人敢轻易打扰,却不曾想现在会突然出现。
“有劳太后挂念了,臣的伤势已经无碍了。”他对着太后回答道:“更何况如此关头,臣又怎么能不出现呢?”
他的伤势经过这段时间其实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并未出关的原因,也只是在这一次天都之乱和两位强者交手略有感悟,在整理自己的感悟所得。
只是正在修炼的他,自然难免被裴玄景和血魔杨廷和的交手波动所影响。
如此剧烈的波动,让襄王脸色勃然大变,他立刻就回想起了当初的天都之乱,心中暗自猜测,是否又有什么大胆凶徒闯入皇城之中才引发了如此的震动。
只是从闭关之处出来,还未赶到的时候,他就发现那场剧烈的波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认为是有人出手将其击退,或者转移了战场。正当他想要找人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裴玄景洪亮的话语落入他的耳畔。
这才有了刚才襄王的出声。
“神霄派长生子见过襄王殿下。”裴玄景淡淡开口道,神色依旧。丝毫不因对方的出现有丝毫波澜。
对于这位襄王的存在,他早已经从百晓生口中得知,此人的出现在他的预料之内,或者说他无论是否出现,对裴玄景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裴玄景甚至还清楚皇城内的高手绝非对方一人,至少在人生模拟中还出现过一位实力强劲的老太监。
可是,那又如何呢?
裴玄景现在根本无惧任何人,如果他愿意,没有人可以挡下他一剑。
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裴玄景是如此的自信。
那些各大势力依旧沉默以对,反正也就放任自流,想要看一看这位襄王是否能够阻挡裴玄景。
而那些宗室,此刻也是脸上恢复了笑容,襄王的出现,无疑是让他们信心大增。
“裴玄景!本王听过你的名字。”襄王双手负于身后,朗声说道。
或许是长久居于高位,对方语气中那股居高临下的味道,根本难以掩饰,亦或者说他也不屑于掩饰。
“如此说来,这岂不是贫道的荣幸了?”裴玄景语气玩味的说道。
看似谦和的话,语气中的嘲讽,任谁都没听出来。
若是换做其他人敢和自己这般说话,朱佑松早就将其赐死。但是裴玄景这般的强者,自然不可能同日而语。
一心武道的他,虽然久居天都,却也知道裴玄景的战绩有多么恐怖,有多少的强者栽在对方手中。
朱佑松当做没听到其中的讽刺,只是冷冷的看着裴玄景。
裴玄景却对此置若罔闻,他目光看向朱佑松,问道:“刚才听殿下所言,大明太祖皇帝留下来的祖训作数。既然如此,不知道我神霄派应有的那一份...”
裴玄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朱佑松打断,他冷声道:“只是,你神霄派当初意图不轨,已然覆灭,又何来资格!”
裴玄景面色平静,再次开口:“贫道,神霄派长生子!”
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佑松沉声说道:“裴玄景,你神霄派当初想要做什么,恐怕你比本王更清楚。刚才王阁老能够答应你的要求,已经算是给了你台阶下了,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佑松平静的神情看似毫无波澜,但是在他的内心中已经有些愤怒,觉得裴玄景在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