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正文卷第三百五十七章弃市震慑马谡阻奏初建的梁州州朝行政效率是十分快的,再加上有着数十逆将的统一指证,邓贤的罪证可谓是证据确凿。
就在邓贤被抓捕的第二日,糜旸敲响议事钟鼓召集一众州臣齐聚州牧府中。
在州牧府中的大殿之中,糜旸让主簿邓艾当众宣示邓贤及那数十逆将的罪行。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糜旸便在众臣面前果断的做出了对这数十逆臣的处置——弃市。
当众臣听到这数十逆臣受到的惩罚是弃市之后,脸上无一不流露震惊之色。
弃市的刑罚最早源于商周时期,在春秋时期渐渐流传开,并且一直传承到现在。
《礼记》记载:“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弃市的意思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的刑罚。
虽然《礼记》中有这种刑罚的记载,但是真正将弃市这一刑罚发扬光大的,正是当年璀璨一时的秦朝。
弃市一刑之所以会受到秦始皇的钟爱,乃是因为这个刑罚在公众面前行刑的特殊性,可以极大的震慑大众中心怀鬼胎的人。
同样受到这种刑罚的家族,在名望上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从而加强这种刑罚所带来的威慑性。
汉承秦制,尽管西汉历代君主废除了许多秦朝时的酷刑。
但是弃市这一种对维护统治有很大效用的刑罚,就算是以仁义著称的汉太宗也没有废除。
两汉四百年以来,受到弃市刑罚的罪犯不在少数,他们中的大部分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辈。
同样的,每当执法者施展弃市之刑后,都会起到很大的震慑效果。
不然大殿中的一众州臣在听到那数十逆臣被处以弃市之刑时,脸上也不会浮现震惊之色。
在当世三大势力中,尽管刘备以提拔寒门人才著称于世,但是刘备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在没有一种制度的辅助下,他能提拔的寒门人才也是有限的。
至少从目前大汉的整体国情来看,许多担任中层、基层官职的人都是士族、豪族出身。
这一点在益州中尤为严重。
不然的话益州系在没有占据一个核心职位的情况下,又怎么能与元从系与荆州系分庭抗礼呢?
那数十逆臣中就大多都是益州士族、豪族出身。
现在他们被糜旸处以弃市之刑,他们死有余辜倒也罢了,但正如上文所说,这种刑罚会对他们背后的家族造成一定的冲击。
这样的后果,更让大殿中的诸位州臣感到害怕。
他们也大多是本地士族出身。
弃市一刑带来的后果,身为诸葛亮与法正徒弟的糜旸不可能会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要执意用这种刑罚,这除去体现他对作乱、贪腐行为的深恶痛绝之外。
他还为的还用血淋淋的事实,警告梁州境内的所有士族、豪族。
给我安分一点。
否则的话,难保他下次不会直接动用当世最为令人胆寒的族诛。
毕竟糜旸是否能动用族诛之权,差的只是一道给刘备的请示上书而已。
糜旸今日会特地召集一众州臣,打的便是杀鸡儆猴的打算。
在明白糜旸的用意之后,在场的州臣中许多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想到就在不久前糜旸才因为他们的顺从,对他们施加恩宠,不吝财物。
本来那时他们以为糜旸是个宽仁之君。
但从糜旸今日的行为可以看出,在遇到不服从他的人之时,糜旸并不缺乏果决的铁腕冷血手段。
若说前几日糜旸的行为称作是冬日之阳的话,那么他今日的行为便是夏日之阳。
堂堂正正,用炽热的阳光烧尽一切魑魅魍魉。
糜旸这番恩威并施的手段,让在场的一众州臣对糜旸都有了更深的认识,亦让他们的心中树立起,有着亲身经历为基础的敬畏之情。
这样的敬畏,无疑比之前因为传闻所产生的敬畏之情更为深重。
糜旸看着在场的州臣在得知那数十逆臣受到的刑罚,及明白他的深层用意后脸上流露出的敬畏之情,他满意的点点头。
其实在之前法邈就曾建议过,让糜旸对那数十逆臣实施族诛之刑。
毕竟那数十逆臣犯下的罪行,本质上就是在发动一场叛乱。
惩罚这样的罪行,用族诛之刑最为合适。
相比于用弃市之刑,糜旸差的只是一道正式的请示上书而已。
而在有着明确罪证的情况下,只要糜旸写出正式上书请示刘备,刘备不会拒绝糜旸的请求的。
只是糜旸并非是嗜杀的人。
可能对于当世人来说,族诛一刑用来惩罚叛乱之人就是政治正确。
可是糜旸来自于后世。
反正依目前的情势来看,弃市一刑起到的震慑力足够强大,那么族诛这种刑罚能不用就不用。
在以严厉的刑罚震慑住梁州上下的人心之后,糜旸下令将在大殿中的那数十逆臣押往闹市即刻行刑。
而那数十逆臣在听到自己被糜旸处以死刑之时,本来就有不少人吓得瘫倒在地。
现在在糜旸的命令下,他们的身后又突然出现许多如狼似虎的甲士将他们押往闹市,这更让他们心中的恐惧之情顷刻间升到最大。
有的逆臣被吓得尿了裤子,有的逆臣如蠕虫一般伏低不断叩头请饶,有的逆臣则如受惊的案上黑鱼一般,在不停的挣扎着身子。
生死之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常态,特别是对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
而那种种不一样的死亡前的丑态,就如一道道利箭一般射入在场的州臣心中。
那数十逆臣临死前迸发的丑态越不堪,他们心中受到的震慑就越深。
自先汉百年以来,汉中郡中还从未出现过同时执行如此多人的弃市之刑。
可是再大的闹剧也有曲散的时候,在一众如狼似虎的甲士的拖拽下,那数十逆臣不久后就尽皆被押往闹市。
待得那数十逆臣被押走之后,整座大殿中显得极为安静,似乎落针可闻。
这种气氛让本就幽深的大殿,无形间弥漫上一种令人心惧的气氛。
就在诸位州臣在大殿中如坐针毡的时候,从糜旸的位置上淡淡飘来一句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陛下时常教导孤的一句话。
故而孤决意设立司闻曹,直属于孤,为孤执掌督查梁州一应事宜,不知诸卿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
糜旸问这句话的语气颇为淡然,但当这四个字落在殿中的诸臣耳中时,却让他们继续面面相觑起来。
诸臣相觑之间,无有一人敢主动出头做直臣。
依汉代礼制,县侯、牧伯者皆可自称孤,以示尊荣。
以糜旸目前的身份,他其实早可以在臣下面前称孤,只是他以往很少这么自称过。
但现在他却罕见的在众人面前自称孤,那是在提醒在座的诸人,自己现在是他们的主君。
主君有意设立一个官职,而且还扯出刘备这条真龙,糜旸为的就不是询问在座人的看法。
他是在通知。
糜旸的一众心腹有政治嗅觉的人不多,但在座的州臣大多出自士族、豪族,这点政治敏感性他们还是有的。
在意识到糜旸的真正用意后,尽管他们都知道司闻曹这个官职颇为敏感,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危害他们的利益。
但在方才糜旸的震慑之下,现在还有谁敢反对糜旸的用意?
特别是今日的议事,唯一可能掣肘糜旸的吴懿称病并未到场。
要知道,闹市距离州牧府可并不远。
要知道,士族之间互相联姻十分正常。
一旦糜旸掀桌子,放出族诛这个大杀器,在场的州臣至少有一般都会被牵连进去。
所以在糜旸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州臣中马上就有识时务者拱手对糜旸拜道:“牧伯英明。”
这声声音在宁静的大殿中,显得十分清楚。
而在这声声音响起之后,马上就有许多人附和起这句话。
不久之后,整个大殿中的州臣都表示糜旸的这个决策十分英明。
看到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糜旸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这想来就是史书上记载的“上下同心”吧。
这是梁州国力即将大盛的征兆呢。
在数十逆臣在闹市中被处决,引得南郑民众争相观看,引以为戒的数日之后。
南郑城中有数骑携带着梁州牧上书的信使从南门驶出,快速地朝着成都而去。
过去几日之中是糜旸以雷霆手段震慑人心的时候,也是梁州别驾法邈苦思冥想如何交作业的时候。
有才的法邈在苦思几日之后,终于写好一封上书交给糜旸观看。
糜旸在看过没问题之后又将这封上书转呈给邓艾审查,邓艾审查过并无疏漏之后,这封上书才正式交到吕乂的手中由他派人发往成都。
尽管糜旸改造的三从事制度只是初行,但在糜旸的主持下,梁州的政事处理流程已经越来越像后世的“三省制度”。
时值春夏时分,正是益州内河流的汛期时节。
在便利的水运条件之下,那数位信使很快就来到成都城中。
汉代时负责往来递送文书虽然都是奏曹史中的小吏,但由于递送文书的重要性,所以这样的小吏一定都是长官的心腹。
并且能负责这种任务的小吏,都是颇为精明强干之人。
就像当年的太史慈。
精明强干保证了信使,不会犯下一些疏忽,让糜旸的利益受到损害。
当梁州的奏曹史小吏进入成都中后,他们虽然如往常一般将手中的文书递送进尚书台的官署之中。
但是他们在将手中的文书交给尚书台中的文吏时,曾特地提醒这封上书要交到丞相的手中。
梁州的奏曹史小吏有这个举动,并不是画蛇添足,乃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本来按东汉官制,尚书台才是为中央朝廷接收来自地方文书的地方。
同样的,各地上书要交到尚书令刘巴手中。
但刘备在称帝后,一方面他为展示正统性并未对尚书台的职权进行削减,可另一方面他又复立了丞相一职。
刘备的这个举动,是充满了矛盾的。
因为当年尚书台能逐渐成为中央的政权中枢,本就是通过一步步蚕食掉丞相的权力做到的。
甚至尚书台的设立,当年便是为了抑制,削减相权。
现在大汉中枢朝廷既有尚书令,又有丞相,那么文书该送到谁的手中?
之前巴郡太守廖立就因为搞不清这个问题,他的文吏将文书送到尚书令刘巴的手中。
于是不久之后他就被征召回朝担任长水校尉这个虚职.
自那之后,来自于地方的文书一旦送到成都,各地的奏曹史小吏都会特地叮嘱尚书台的小吏不要搞错了。
当这个政治惨案发生之后,大汉中的地方长官,貌似全都明白了刘备的用意。
刘备之所以让尚书令与丞相并列于朝,根本就不是为了互相制衡。
他等的便是像廖立这样的人犯这种错误。
然后他就可以借着惩罚那人的释放出的政治信号,以下及上,不动声色之间自发的将尚书令刘巴的权力全都转到丞相诸葛亮手中。
这样既可以避免有人非议他擅改祖制,又可以在事实上将所有的行政权力交到诸葛亮手中。
可谓是两全其美。
但朝野之中有些大臣知道,刘备想给诸葛亮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刘备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在为给诸葛亮一项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做铺垫。
当梁州的小吏将手中文书交给尚书台中的小吏后,因为知道这封文书来自于梁州。
所以尚书台中的小吏并不敢懈怠,他立马双手捧着手中的文书快速前往诸葛亮的所在。
尚书台作为中央朝廷的权力中枢,占地当然是很广的。
而当丞相诸葛亮以录尚书事的名义进入尚书台后,很快他所在的地方便成为了尚书台中的中心。
当小吏手捧梁州文书越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厅堂外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值守在外的马谡。
作为深受诸葛亮器重的荆州系中的后起之秀,马谡在不久前在诸葛亮的举荐下成为尚书台中的一位尚书。
马谡也知道他能有今日,全靠诸葛亮的提拔。
因此他在成为尚书之后,便一直跟随在诸葛亮身旁,协助他处理政务。
小吏在看到马谡之后,马上来到马谡的身前,可还未等小吏开口,马谡看到小吏手中捧着的文书,他的眉头便一皱。
“你先站在一旁吧。”
说完后马谡用手指了指一旁。
这时那位小吏才发现在一旁,早已经有着数十位手中捧着来自不同地方文书的小吏在排队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