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义手中多了一柄摺扇,看起来更是儒雅,在他身后随着两个道士,都提着几件常用之物两。钱文义见方仲下楼,问道:“东西收拾好了么?”方仲道:“弟子没有什么长物随身。”钱文义吩咐二道把东西搬往楼上,方仲过来帮手,钱文义道:“楼下数间空房,随你挑间中意的。”方仲道:“弟子一人一间,嫌得大了。”钱文义走到那间书房门口,笑道:“那么你是要和师父一房睡了。”身后二道哑然失笑。
钱文义进了书房左右浏览,目光落在书桌那张宣纸上,低声念道:“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赞叹道:“以无欲而求有成,妙哉妙哉,师父这几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徒儿必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又见用笔有神,是卢公礼不可多得的笔墨,决意好好收藏,最好裱在墙上,日夕欣赏。但在这数句之后,又有两句,骨架虽然端正,用笔却显幼稚,不是卢公礼手笔,粗看颇有些狗尾续貂之嫌,写到:“着意于无,有根未断。”钱文义读罢,回味其言,浑身一震,问道:“这是何人所作?”两位道士道:“这自然是卢祖师爷的墨宝了。”钱文义摇头道:“前文是,后文不是。”蓦见笔头尚湿,显然蘸墨不久,顿时醒悟道:“方仲,这两句是你写的么?”方仲只道钱文义要怪罪自己瞎写,玷污了卢公礼墨宝,诚惶诚恐的道:“弟子只道这是练字用的,这才胡乱写了数笔。”
钱文义愕然半晌,盯着方仲沉吟不语。方仲被他看得极不自在。钱文义像是重新认识了方仲一般,心道:“6师兄说此子曾经驳斥经典,诽谤圣贤,我尚不信,现在看来,分明是天纵其才,灵慧之处无人能及,难怪掌教真人独留他在玉虚宫,果然是慧眼识人,我到今日才知其非是凡品。”想到他在骑兽棚困顿数年,不禁为他可惜,温言道:“习字作词也无不可,只是不要深醉其中。我看你笔墨还算端正,似乎练过几天书法。”方仲道:“家父平时教导过弟子,只是弟子疏懒,都有些荒废了。”钱文义笑道:“这也算家学渊源了。”方仲见钱文义并无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方仲选了间较小的房间收拾,所缺床铺被褥自有两个道士帮忙张罗。钱文义怀揣着那张宣纸却来寻卢公礼。
钱文义一问在外弟子,说卢公礼去了玉虚宫,便兴冲冲来到宫门,岂知一问之下,童子说卢公礼已然去了八宝天光楼,正要折返,小童追上来道:“掌教真人听知是钱师兄来,让我唤你进去。”钱文义只得又随着小童来见悬天真人。
进了宫门,钱文义向悬天真人行礼完毕,悬天真人问道:“听童儿说钱师侄来寻卢师弟,不知是何事?”钱文义恭恭敬敬的道:“弟子不过给恩师看一张字帖。”悬天真人笑道:“师侄写了什么精妙之词,竟然要亲自送给恩师鉴赏。”钱文义摇头道:“不是弟子写的。”取出宣纸,打开来让悬天真人观看。
悬天真人凝目一瞧,笑道:“卢师弟用笔更见精湛了。”眼光下移,忽然一愣,随即眉头皱起,问道:“这下两句,是谁所续?”钱文义悦然道:“掌教师伯明鉴,当知非是师侄所写,这下两句,乃是方仲观看恩师字帖,有感而,提笔写下的。”此话一出,悬天真人满脸愕然之色。钱文义兴奋的道:“掌教真人果然法眼无差,此子年纪尚小,便有如此见识,通观近年子弟,未有如其悟性高者。弟子勉为其师,深觉有幸,欲倾囊相授,传其绝学。只是弟子俗务颇多,心有旁骛,以至武学不精,玄门心法都不曾学全,故此想求肯恩师,把心法传授方仲,再教以剑决,以其悟性,成就不可限量,他日……他日……”钱文义说着说着,忽然觉悬天真人满脸怒色!
钱文义哑然住口,兴致消退,默默看着悬天真人。
悬天真人冷哼一声,道:“区区两句批语,师侄便大惊小怪!大话谁都会说,能够亲身做到又有几人。方仲之事本尊已和卢师弟商量过了,留他在玉虚宫可不是养虎为患,乃是细心督导,这督导二字,只怕令师未曾解释得清。”钱文义淡淡道:“师侄愚昧,请掌教真人明示。”悬天真人道:“方仲身怀符法,我等愿意相容,已是留情,难道还让他兼修剑道,更勿论传其心法了,师侄真是糊涂,当日我们怎么说来,这督导二字,便是督其所行,导其从文。”钱文义道:“导其从文?”悬天真人道:“方仲既然爱做文章,你就顺其心意,让他施展,只是不许你教他剑诀心法,他若写下、画下什么来你也不必制止,本尊早就说过,容他符法一席之地,却也绝不让他养成祸患。”钱文义低头道:“弟子明白了。”悬天真人道:“你明白最好,此事也不用向卢师弟请示,就按本尊吩咐去做,只是不可过于露出形迹。钱师侄亦是聪明人,当知本尊是何意。”钱文义躬身道:“弟子告退。”
钱文义出了玉虚宫,一腔热情灰飞烟灭,知道悬天真人并不真的把方仲当做玉虚宫的门人,虽然留他在此,却不传本事,岂非虚耗日月。低头叹息,回返小楼。
一连数天,钱文义出出进进,忙于教务。方仲无事可做,在楼内空度了数日,不禁不安起来:难道玉虚宫门人便是这样修行?这日一早,忍不住走到钱文义书房门口,问道:“师父,弟子欲要学艺,应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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