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暂住之所就在莫堂主寝室旁边,与莫雩的闺楼同属后院,几步路便到了。此时方仲和莫堂主俱都不在,只有平时伺候的一个小童正在房前洒扫。莫雩与那小童熟络的很,也无需通报便可自由进出里里外外,与离金玉径直跨进了方仲房间。莫堂主尊奉‘节用’之法,虽然简陋却也雅致。方仲在时,莫雩不好随意来看,这次是离金玉说要来,便顺水推舟趁着方仲不在,进来窥视一番。每个人都有好奇之心,莫雩不过是个尚未尽脱稚气的小丫头,也是毫无例外,这女训、三从四德什么的就只能靠边站了。
方仲随身之物不多,留在房里的更少,只有一把宝剑靠在床头。离金玉二话不说,先把剑抢在手里,这把剑离金玉也曾见过,当时不觉得稀奇,如今的眼光不同,爱屋及乌,就是把破破烂烂的铁剑也是好的。
这剑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那种,以世俗眼光而言,也算中上之质。剑身明亮,剑柄和护手都镶嵌了金玉饰物,一把剑鞘更是上等梨花木所造,与剑身镶和的一丝不差。只是此剑已被赖皮张做过了手脚,砍瓜切菜固然有用,真要上阵杀敌,保不定会让你虚脱而亡。此剑已沦落为方仲修炼真气的一个借物,已然不可再造。即便要用,也只能是真气充沛者偶尔为之。
离金玉不知其中玄妙,眼光着落在宝剑之上,心里却已经浮想联翩:“这剑便是他的随身之物,他如此节俭,难得有一把好剑,必定心爱有加。这剑镶金嵌玉,正合了自己小名,剑鞘又是梨花木所做,偏偏我又姓离,难道说……难道说他一直记挂着自己,连把佩剑都要暗喻了离金玉三字,他一定舍不得用,这才放在床头,好日夜陪伴他,甚至于同榻而眠!真是羞杀人,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其实一把宝剑之上镶嵌珠玉稀松平常,可在离金玉看来却是别有深意,芳心荡漾,对方仲的一点怨气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反觉着他思慕过了头,未免太过招摇。
离金玉红了脸抓着宝剑不放,心道这剑不能还他,这要是在人前显露,被人知道原委,自己这脸皮子岂不是羞破了!
莫雩也想拿此剑瞧一瞧,正待伸手,离金玉把剑往背后一藏,羞羞涩涩的道:“这剑不给你看,本姑娘要拿走!方大哥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拿了,让他收敛一些,好自为之。”这时候若方仲就在眼前,离金玉也羞见其人,胸中小鹿东突西撞,只想走开了安静一些。
莫雩见离金玉突然之间变得羞羞答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禁奇怪,不过一柄剑罢了,谁拿了还不是一样。只是离金玉拿了把剑去,自己却一无所得,未免有些不甘,可是就算翻遍了这里,恐怕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好作罢。
离金玉道:“雩儿,我若是想离开邀月堂,又不让方大哥看到,可有什么好方法?”莫雩道:“离姑娘要走,如果不想在前堂经过,便走后院。只是后院小路崎岖,不是本堂之人不知诀窍极易迷路。”离金玉道:“有什么诀窍?”莫雩道:“我和你说了,你却不能和别人说。这诀窍便是在每个拐弯处都有一两株紫竹,白天可见,晚上就再也看不清了,所以要走也只能是白天走。”离金玉点头道:“我知道了。”
莫雩亲自开了后院小门,本来后院也有人把守,此时都到前堂去了,竟然空无一人。莫雩道:“离姑娘走后,雩儿会去前堂,见到方大哥时自会说起,让他无需替姑娘担心。”离金玉傲然晃了晃手中剑,笑道:“他不是指望我回家去吗,如今且看是谁挂念谁。雩儿见到他时,就说要想取剑就来找我,如果不来,本姑娘起火来让人杀上茅山,掀了他的老窝。”言罢,转身去了。
离金玉一走,莫雩连忙也往前堂去,去之前先到家父房里取了一具瑶琴,这才往见邀月堂其余众人。
到了客厅,厅内已人去座空,连忙又去望月坛,未到石潭,就见本堂之人纷纷携了各自乐器,分门别类,按序进入望月坛前大片空地。莫雩一来,莫岚先自看到,唤道:“小妹快来,爹爹正在排布人手,莫要错了方位。”莫雩见方仲也在其侧,走过来问道:“还不到重九之期,爹爹怎么又要演练阵法?”莫岚摇头道:“这次不是演练,而是要和旁人厮杀,再也马虎不得了。”莫雩惊道:“又有谁来寻胁滋事,竟然全堂之人都要迎敌!?”莫岚肃然道:“爹爹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今日魔教数堂人马齐动,还不是因为本堂而来,今次厮杀,注定是大难一场!”莫雩惊诧莫名,转眼又看到方仲,这才说道:“方大哥,离姑娘听你相劝,已然走了。”
方仲愕然道:“她走了!为何不与人说一声?”心中却想离金玉怎么会这般好相与,自己劝她回去,还挨一通粉拳,难道莫雩能言会道,说得她回心转意。莫雩道:“离姑娘走前,说让方大哥收敛一下,好自为之,还取了把剑去。”方仲更是一愣,说道:“她取剑做什么?”莫雩笑了笑道:“离姑娘说,要想取剑就来找她,如果不来,她起火来,就……就……”觉着这话有些大逆不道,方仲听了要生气,不好意思照话真说。
其实离金玉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方仲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倒是现在是走是留是个问题,按说此行目的达到,离金玉也走了,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邀月堂与人厮杀,那是他教内纷争,与旁人无干,自己说一声要走,断无留难之理,可是人家危难之机就这么走了,未免不够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