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大青石底下的水如泉涌一般漫上来,撩拨着石头上的青荇,招摇无比。
小胖墩兴奋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挖出来啦!我挖出水来啦!哦耶,哦耶!”
“我不干了!”我扔下小铲子赌气道,“我这块石头下面根本就没有水,只有他那里才有!”
“芙菁再试试,要有耐心。”嬷嬷拍拍我的肩膀,捡起小铲子,再塞回我手里。
今天,嬷嬷带我们到方寸庵后的小径旁寻找可以打井的地方,庵里的师太们早就抱怨一口井不够用了。
“真的有吗?”我还是不太肯定。
“有的。雨水顺着石头流下来,沉浸在石头底部较为空洞的的泥沙里。你看这些青荇,就是有水的有力证据。芙菁要好好观察哦。”嬷嬷耐心地指点道。
“我试试。”我深吸一口气,又伏下身努力挖掘起来。满身满脸都是淤泥。
忽然,我觉得手中一松,泥沙中浸出湿意。终于有水了!我高兴得抬手擦汗,将自己的脸抹成了花猫脸。
“哈哈哈!大花猫!大花猫”小胖墩拍手直笑。
我浑身湿透,胳膊好酸:“这也太费劲了。”
嬷嬷拿出绢子替我擦干净脸,抱起我,笑得好美:“这是我曾经游历西蛮时,横断山脉下的原住民教我的方法。每到旱季,湖水干涸,如果不奋力找水,就会活不下去。有时候为了找水,不得不走很远的路。迷路了,唯有努力前行。”
是啊,迷路了,唯有努力前行。我睁开眼,头上的钟乳石正一滴滴滴下水来,水花溅在我的额头上。
我茫然四顾。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溶洞,一条暗河从身旁流过,我摸摸河水,是热的。
好大一股硫磺味,我一定是被卷入温泉眼,冲到这河底来。
出口在哪里,好暗。我好想哭。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熟悉温暖的肩膀,可以容我哭泣。
我试着站起来,检查了一下,除了折断的指甲,没有其他伤,还好。
远处的水流中隐隐有荧光,我走近,发现,居然是荧灯,那种生活在硫磺水中的,罕见的鱼。
鱼儿受了惊吓散开,光暗了。我只好又贴着钟乳石壁,借着荧灯幽幽的光摸索前行。
前方的路还有多远,到底走不走得出去?我不知道。但愿荧灯这种洞里栖息,洞外觅食的习性,能带我出去吧。
迷路了,唯有努力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渐渐体力不支。心里不可抑制的浮现一个词:绝望。
不行!不可以绝望,至少,我要让人知道我还在这里。酉衍珠,对了我还有酉衍珠,如果让人知道我在这里,酉衍珠就会成为我获救的筹码。
要让人知道我被困在这里才行。我摸索身后的石壁,想抠下一片刻字,却惊讶的发现,这些石壁上,有大幅大幅的雕刻。这些雕刻线条很粗,画风古朴,费力一点辨认,不难看出内容。
这么说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仔细看周围,的确有人工穿凿的痕迹。我想起嬷嬷曾说过,数百年前,“扞卫之役”时,大兴城里曾经修建过很多密道,嬷嬷把我推进这里,说明这里是一条生路。
那这些雕刻……会不会是地图呢?
我强打起精神辨认起来。这雕刻分五张图,大致讲了一个狐狸与君王的故事。
第一张图画了一只狐狸,对着月亮吐纳内丹;第二张图讲这只狐狸被猎人抓住,一个路过的翩翩公子救下了它;第三张图,公子戴上了王冠,狐狸带着大量的珠宝,武器,美女来献给他;第四张图,年轻的君王对狐狸的贡品不屑一顾,反而贪得无厌的要求狐狸献出它吐纳的内丹至宝,狐狸看起来很为难。第五张图和前面的几张图隔得稍远,画风笔触也稍有不同,这张图上,狐狸变成了一个美女,比她所有进献的美女都美,她身后的珠宝,堆得比她所有进献的珠宝加起来都高。可是这位狐美人却隐匿在了烟尘里,徒留孤独的君王掩面哭泣。
这些画虽然有意思,可是没有留下一丝怎么从这里出去的信息,我好生失望。
不死心地再看一遍,我忽然注意到,在第五张图的右下角,有几个小字,笔触稚嫩,刻画的力道也轻,像小孩子的涂鸦。我仔细看了良久,好不容易才认出写的是:
“烨盛、绣妍、郗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承平四年春。”
我皱眉,这三个人我一个也不认得。但是烨盛?我记得皇祖父的名字是烨华。承平四年,不是高祖的年号吗?
我从前人那里看到了一线生机。这里一具尸骨都没有,不管是不是来这里寻死,这三个孩子铁定没死成。那么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
我又看了看他们的字迹,发现,那是刻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的。我试着用手拽了拽,石头的后面有水浸了进来,果然,这有一节支流。
不知道后面的水量大不大。把这块关键的石头掀开,要么被水流冲下来的石块砸死,要么被淹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逃出生天了。我想这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义就在这里了。
不管怎样,总得试试,我一咬牙,用力把石头扳开,一股强大的水流袭来,瞬间把墙壁冲出一个大洞。我躲闪不及,被淋得浑身湿透,然而,水流过后,我睁眼,欣喜地看到一束强光,我知道,我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