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们,只能出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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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宴会骚动了起来,大家都惊呼着要冲上去保护三小姐。戏台上的几名歌姬更是吓得瘫软在地,生怕这个穿着破布衣的疯子一个想不开,就跑过来伤害自己。

  刚才小王爷和二少爷的争斗,说到底也不过是比武,哪怕小王爷再张狂,也不敢真正重伤柳世云。毕竟叶常洛是客人,柳世云才是主人。

  但现在的这个疯子可就不一样了。看他癫狂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将三小姐掐死,不得不叫在场所有人提起了最高的戒备。

  一名持刀的侍卫朗声叫道:“少侠手下留情,我们有话好好谈!”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靠近会场中央,眼神还偷偷瞄向疯子的身后。

  他步履极其轻柔,像是在安抚这个疯子。

  但就在他即将要来到疯子身前的那一瞬,疯子却猛地一扭头,两手直接夹住了从后背刺来的两把长剑。他愤怒地骂道:“他娘的,你们敢阴我!”

  原来一共有三名侍卫靠近了他,只不过另外两位都是从后方包抄。

  疯子凭空一跃,双脚撇开,两名侍卫应声倒地。他再一个闪身,躲过了前方侍卫的长剑,拳脚大开大合,三招之内便将其制服。

  疯子拎起一把刀,架在柳艺璇的脖子上,通红的双眼充满了凶光。他咬着牙说道:“你这匹疯马,放开三小姐!”

  柳艺璇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萧子玄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感觉自己的脖颈正在流出鲜血,但疼痛却察觉不到。

  她喃喃地说道:“子玄子玄,你怎么了,我是你的三小姐啊……”

  萧子玄怒斥一声:“你这疯马,你把三小姐弄到哪里去了!我要杀了你!”萧子玄激动得满头是汗,面目甚为狰狞。

  他紧紧地掐住柳艺璇的脖子,少女顿时痛苦地闷哼起来,眼看就要失去意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柳维钧终于不再袖手旁观!

  他大喝一声:“铁奴,动手!”

  这声怒吼,如同虎啸龙吟,整个树林都因此而摇摇晃晃。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一株春梅上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伴随着一个阴涔涔的声音说道:“老朽在此……”

  只见一个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比树皮还要难看的老人,从树上飞跃了出来。他随意地在空中虚踏几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来到了宴会中央。

  铁奴左脚踩在一名女眷的头顶之上,狠狠一踏,再抬起的时候竟然已经用脚背勾起一根长簪!

  他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苍老的身躯比猿猴还要灵活,还没等身体落地,长簪就已经破空而去!

  萧子玄只感觉自己的肩胛骨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他的双手不禁一松,眼神蓦地一暗。

  深入骨髓的剧痛旋即如同潮水般袭来,摧残着萧子玄的经脉,崩坏着萧子玄的意识。

  他连呼吸竟然都做不到,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吱吱呀呀着说不出话。

  柳艺璇看到萧子玄痛苦的样子,泪水顿时就流了出来,她赶快蹲下身子抱住萧子玄,竟然似乎忘记了萧子玄刚才对她的所作所为。

  她哭着问道:“子玄子玄,你究竟怎么了……”

  萧子玄跪在地上,竭力地说道:“三……小姐……”

  “燃……燃尘……草……”

  柳艺璇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她用力地点头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燃尘草,燃尘草……”她根本就不知道燃尘草是什么东西,但她已经牢牢地将它镌刻在了心灵。

  萧子玄笑了笑,他只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经历着撕扯与重击,喉头涌上来的鲜血也分不清是甜味还是苦味。他握着柳艺璇的右手,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记……得,要……救我……,我……不想……死”

  他的眼皮逐渐地合上,最后的神智也被剥夺。只剩下嘴唇无意识的开开合合,如同年迈老人一般,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贪婪地获得一缕新鲜的空气。

  他只记得自己在昏迷前最后闪过的念头是:

  奶奶的,老子的……演技……是不是爆表了……

  ……

  人群逐渐喧扰着围了过来,一名又一名侍卫出现在会场,仔细搜查着每一位与会宾客的身体,生怕这些人中还留有杀手的余孽。

  唯独小王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看着无数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冰冷的眼神却如同不通人性的雕塑。身旁的侍卫轻声问候了一句,他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修长的眉毛凝成一个结。

  蓦地,他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他用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了一句:“呵呵,西北萧家……”

  旋即便摇了摇头,回复了正常。

  宴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包括“吃马”事件的主谋柳仲权和叶常洛。

  此时,柳仲权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最初想要利用叶常洛的心思真的是太愚蠢了。堂堂郡王世子,未来的一国霸主,并且还是整个大衍王朝屈指可数的、世袭罔替的郡王,怎么可能任由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同样的,他也低估了柳艺璇的韧性,居然誓死仍要保护自己的坐骑。

  本来他完全可以挫一挫柳维钧的势头,可如今看来,只怕主动权又流回到了柳维钧的手中。

  果不其然,只见柳维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他一甩袖子,愤怒地说道:“给我查出来杀手的身份,查出来主谋是谁!”

  “无论如何,哪怕他藏到泥土里面,我也要掘地三尺!”

  柳维钧凌厉的眼神扫向了柳仲权,语气如同万年的寒冰:“二长老,今天的宴会,到此为止!”只见他一甩袖子,就离开了花园,竟连自己受伤的儿子女儿都不看一眼。

  柳仲权苍白的胡须无奈地抖了抖,无论这个杀手行刺的动机是什么,柳府的马肉今天也尝不了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那个疯子指着柳艺璇说她是黑马,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他的动机究竟在哪里呢?难道真的只是要搅局吗?

  他嘴角轻轻一抽,突然觉得一阵阴风出来,不禁裹了裹单薄的衣衫……

  没有人觉得萧子玄真是一个疯子,至少柳维钧、柳仲权和叶常洛不会。

  “唉……真他娘的疼……”一声哀怨的呻吟突然响彻在纷乱的花园里,很快就被嘈杂的人生埋没。只见一个浑身汤汤水水的身影从桌子上爬起来,原来竟是柳府的二少爷柳世云。

  此时的柳世云鼻青脸肿,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风度翩翩的气质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捂着自己的腰,只觉得肌肉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不禁悔恨地摇了摇头,泪眼汪汪地说道:“奶奶的,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应该禁欲来着……老子今天输,绝对不是输给叶常洛那狗杂种了,而是输给了女人……妈的,臭女人……”

  他不满地大叫道:“赵文赵武,我****大爸,快给少爷我滚过来啊,老子站不起来了!”

  柳世云此时见到妹妹脱离了危险,纨绔的风范重新回归,颐指气使,全然就是一名不学无术的恶少。

  赵文赵武两名侍卫听见主子的吩咐,赶快抹着眼泪跑了过来,边跑边哭道:“少爷,您没事吧,看到您受伤,我们的心都要碎了……”

  “放屁!那刚刚老子叫你们上的时候,你们咋不上?!妈的,连一个破马倌儿都不如,人家马倌还知道护主呢,你们这些带刀侍卫是吃土长大的嘛?!”柳世云唾沫星子乱溅,骂得两名侍卫狗血喷头。

  突然,柳世云停了下来。他摆了摆手,竟是有些意兴阑珊:“唉,我凭什么要求你们护主呢,是我自己跑上去讨打,其实怪不得你们。””

  柳世云瞥了一眼远处那个满身鲜血的马倌,轻轻地笑了笑:“你这个马倌,就他娘的是个废物,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凡事根本不懂得智取,只会像我一样,愣头愣脑地蛮干。演技这个东西,就算是再怎么逼真,也总会有破绽啊……”

  “你自以为自己演得很像了,事实也证明的确不假。

  但是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演得了自己,但是演不了艺璇啊……

  艺璇她就是再傻再天真再善良,也没有道理抱着刺杀自己的人哭泣。

  所以,破马倌儿,我敬你。

  敬你是一个只会用武力蛮干的莽夫。

  也敬你是一个懂得成全别人的恶汉……”

  渐渐地,这个繁华的宴会终于散场了。

  荒唐地,蹊跷地,难以置信地,总归也还是尘埃落定了。

  小王爷想要尝的马肉没有吃进嘴里,可这究竟是某些人的负隅顽抗呢,还是某些人的暂避锋芒呢?谁也不清楚。

  柳艺璇轻轻地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一轮玉兔。十几天过去,它已经从娥眉变成了上弦,就如同自己与萧子玄的相逢一样,短暂而永恒。

  “三小姐,你会相信我吗?”

  “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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