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缓缓从土堆上坐起，看着远处只有无尽的昏暗，丝毫就没有老人口中那些人马。
“都到这个时辰了，怎么会有人追过来？”抱着孩子的妇人不以为然，她还在哄着怀里啼哭的孩子。
其实众人都想着，如今已经都逃到这个地段，再怎么说也不该被追上。
树下传来窃窃私语，都对老人的话表示怀疑。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竟传来雷鸣一般的马蹄，却顿时炸响在寂静的夜里。
辞镜立刻跳到土堆上，那蜿蜒的小路上已经出现一大抹的黑影，马蹄声不断。
孩子啼哭声，女人的尖叫声，奔跑脚步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这树下的昏暗中人影杂乱，可辞镜却站在土堆上一动不动，宛如石头一般。
“还弄啥呢，还不赶快跑！”妇人一把拽起脚边跌倒在地的娃娃，朝土堆上的辞镜喊着。
可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辞镜急急忙忙跳下来，跟着他们逃窜的方向跑去。
他们这时，就像是荒野里受惊的猎物一样，身后传来的口哨声不断，马蹄噔噔的声音撞得辞镜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她左手还搀着一个半大发孩子，脚程已经慢下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侧涌现出两匹马，连前方最后一点空荡也被一马兵堵住。
终于还是要被抓了吗？
辞镜护着身旁的孩子，发现四周已经都人堵上，他们勒住缰绳，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而辞镜回头看着走过的路，此时后方确是空空如也。
这昏暗的田野上，没有再出现追兵，而田野尽头是黑漆漆的一排树，那里也没有任何响动。
看来，追他们的兵，不过这十几人而已。
两只脚的人，最终还是跑不过四脚的马，四处逃窜人的很快就被堵回来。
这些兵骑在高大的马驹上，像驱赶猎物一样赶着逃窜的百姓。
这些逃出城的妇人和老人，最后还是被集聚到了这一小圈中，四周的骑兵围了一圈又一圈。
“跑啊，你们继续跑啊！”为首的士兵将手里的马鞭在空中甩得劈里啪啦，拽着手里的马鞍原地转了一圈。
“我们没跑，没跑！”老人赔笑着，还没说完，就被为首的那个男子一鞭子缠在脖子上，直接给甩倒在地上。
众人惊呼着，纷纷跑过去扶，可都被身旁的兵横在这一侧。
这一横，就是将老人给划了出去，老人趴在地上不停咳嗽，这一声声刺耳的咳嗽，听得辞镜心里发怵。
这一下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也已经算是大幸。
辞镜艰难地咽了咽唾液，喉中传来剧痛，她冷眼看着这些张扬的士兵，却依旧没有敢出手。
这些士兵高大威猛，个个又有兵器在身，而辞镜如今是赤手空拳，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她真的能够逃出去，也无法带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一并出去。
“走，还不快走！”周围的士兵手持长枪驱赶着他们往别处走。
辞镜微微侧过头，隐隐约约看向地上的老人依旧是之前那个动作，而之前那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已经翻身落地，手里还紧紧攥着结实的马鞭。
“看什么看！”辞镜眼前突然间响起一声清脆的鞭声，惊得她后退一步。
在昏暗中，她看不清这马上的人，但朝这人投去的眼神里，夹杂着辞镜浓烈的怒意。
她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撕了他的嘴。
这些兵并没有打算直接就将他们押回城里，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再走，就入了一片漆黑且发蓝的树林。
林中的湿气沉重，身穿单薄的妇人们很快就喷嚏不断，辞镜也微微裹紧身上的宽大的衣袍
走到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的用意是什么，而且为什么要追他们。
林间很快就升起几团火堆，这些士兵将马匹系在周围不远的地方，他们围着火堆，居然还从腰间解下一壶酒来。
“大哥，来一口？”
这大汉解开衣襟，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赤红的手臂。
被叫大哥的那个人也不抗拒，伸手就接了酒壶。
这些妇人都被绑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两侧都升起火堆，似乎就是要将他们暴露在光亮之中。
辞镜静静的看着火光中他们的身影，跳动的火将辞镜右侧的脸烤得火热，她一身男装，隐藏在众人之中，不是很惹人注意。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火声，姑娘小声呜咽声，自然也有着不远处士兵们谈论的声音。
“主上明日进城，今天晚上咱们就先解决好这些人吧……”
“……怎么样？”说话的这个人朝辞镜他们偷偷瞄了几眼。
“老郑，这不符合军规吧，万一主上说起来……”
“咱们不就是抓了这些人吗，只要……那哪里还会有人知道……”
辞镜全程听得不真切，但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还有他们不时传来的低笑声，她已经是心惊肉跳，不敢松懈半分。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狠，似乎就是想杀就杀，下手毫不留情。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辞镜转过头问身旁不停哭泣的姑娘。
这姑娘已经哭的是满脸发肿，根本就没打算回辞镜的话，一直在哭。
而对面的一个七旬老人却开了口，“姑娘，是我们给你惹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老人突然垂下了双眼，抿了下唇，说道，“我们都是赵福将军府里的人。”
“可如今，他们是要对赵府所有人赶尽杀绝！”老人嘴唇发紫，齿间颤抖。
“怎么会？”辞镜突然惊得一身冷汗出来，“赵将军不是已经愿意降城了吗？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众人突然间就安静下来，连辞镜身旁的姑娘也停止哭泣，吊着眼泪看着辞镜的侧脸。
“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赵将军是降城了，但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就死在城楼上……”姑娘撇着嘴巴，眼泪又不停坠下。
辞镜愣住，而林里的寒意不断浸入自己的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