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庭院里响起清脆的竹板声。
“你知不知错!”父亲总是那样严厉,他从不许有差错。
而今只是忘了些东西,便也是领板子挨罚。
月华赤着上身,后背通红的竹板印子一阵一阵抽着疼。
他不能喊疼,憋着眼泪往肚里咽,良久才缓缓道出:“儿子……知错。”
“哼!知道就好,再罚你跪一晚,长长记性!”
父亲扔下竹板拂袖而去,月华弓着身子乖乖受罚。
似乎在父亲眼里,月华是个夺走母亲生命之人。
似乎在父亲眼里,月华只是应该降生之人。
但月华总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人。
无论从何处看,明明自己都不应该会是那人。
泼天的富贵砸在他身上,他从不觉得是恩赐。
入夜了,虽已入深秋,但夜晚还是有些暑热。
月华稍微动了动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
背后火辣辣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他闷声“嗯”了声,不想起来,索性靠着有些凉意的地面蜷缩着眯一会。
家族有训,命定之人须当诛杀莲公主。
月华总是不明白,为何要杀一位从未谋面的人。
他微微睁眼。
不,他见过。
若说见过,倒不如说是他见过她容颜。
月华叹了口气,顾不上后背的痛感,横躺在地面呈现一个大字。
侧着头无神地看着外面。
公主很漂亮。
月华小时便不是个服软的主,每次都能把父亲气得半死。
父亲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吹胡子瞪眼给自己看。
父亲的书房从不许人进,月华就趁着四下无人溜进去一次。
他翻阅着那些看不懂的古文,一不小心将搁在最上层的锦盒打翻。
里面藏着的卷轴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
月华见状还是先走为好,他漫不经心地踢开那些卷轴。
却被一幅压在数多卷轴只单单露出一双眼睛的画所吸引。
他拨开那些碍手碍脚的东西。
一个女孩侧着头站在梨花树下,鹅黄上衣月白色下裙,笑如四月芳菲,令人向往。
月华只觉她面熟,不自觉地用指尖触摸她的笑容。
她不像是只存于纸上,她就像是现实之人。
月华突然甩开卷轴,眼神逐渐清明。
他那时忘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那是先祖带着感情画下那幅画,血脉所向必是会吸引。
是吸引吗?
此后几年他就突然变了个人,不仅乖乖听话,也没有再顶撞过父亲。
人人都以为他中邪了,其实月华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许是那血脉影响吧。
父亲送给月华十六岁生辰礼便是一把断剑。
先祖早已将它练就成杀邪魔之性。
月华便是这延续。
月华离家时是冬日,他带了几件厚衣服还有一把断剑。
刚走没多远便洋洋洒洒下起雪来。
月华紧了紧衣裳,朝手心哈口气取暖,继续前行。
又不知走了多久,暗夜来袭,没办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月华只能缩在一户人家屋檐底下,等天亮。
“嘎吱——”这户人家的大门开了,女主人迎面走了出来
这家的女主人本是出门接她丈夫,却看到角落有个缩成一团的人?
无论是人还是物,得先和夫君说一下再做定论。
待女主人走远些,月华睁开眼睛,他闻到了一丝不属于人的味道。
是从女主人那散发出来的。
“人?既然如此就先请进去吧,这天寒地冻地也受不了。”男主人一脸和善,他握住女主冰冷的手,有些怪她:“这样冷的天怎么不添衣服?来,我暖炉给你。”
女主人的脸微微变红,害羞道:“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男主人浅笑,“我疼爱我娘子还有错?”
“讨厌,”女主人故作生气锤他胸口。
月华从墙头跃入院中,院中红梅绽放,妖气也从此向周遭散开。
寻常人看不出,整个院子都被红色妖气所包含着。
若是轻轻触碰,说不准会散出去。
“嗯,那人不见了?”门口传来女主人的诧异声,移步内侧,才发现红梅下有一人直勾勾地盯着树,心中警铃大作。
男主人将伞撑开放在门口,转身便看到娘子表情严峻地提防着什么,“阿梅?”
阿梅将男主人拦在身后,似乎是有什么预感,倒也单刀直入,“阁下迷路怎么跑到别人家里了?妾身愿意为阁下指明道路,还请阁下移步。”
若是在这动手,阿梅怕是活不过今夜子时,只怕会连累身后的段郎。
月华不言。
他是否遵循家族世代的传承。
家族一向以驱恶除魔视作第二传承,世代无论男女年满十六岁必须出去游历一番。
三年期满才可归家。
阿梅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转身看向段郎,眼含泪花,心中情丝说不尽,欲言语,语到口前只作叹。
“夫君啊……”阿梅颤抖的声音令段郎有些害怕。
似乎他们今晚躲不过了。
段郎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出不了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梅。
阿梅释怀一笑。
与夫君能得几日夫妻恩情已是天赐,又何必再过于眷恋。
“呜呜呜——”不要,不要阿梅!心中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段郎抓不住她,他被什么东西扯住,动也动不了。
他只能做这场梦的观赏者。
阿梅转身再看月华,他手握断剑,似乎下定决心。
他要遵循家族的传承。
阿梅冷冷一笑,她想起从前为何幻化成人。
只记得她看夫君好看,便有了现在的皮相。
说到底也是黄粱一梦。
阿梅直直地撞向那把断剑,白净的脖颈瞬间溢满鲜血。
她能感受到月华的灵力,没有办法。
若他什么都没做,也会引来血光之灾。
若是她妖力慢慢退散,或许就能逃过去了。
阿梅只是一朵得了天地灵气而生得人形,红梅也只是观赏的花朵。
月华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阿梅顺着剑刃慢慢滑落,倒在一片白茫雪地。
“阿梅!”段郎一把推开月华,将尚温热的阿梅抱在怀中,他捂着那伤口,可是却不断向外涌出鲜血。
“不要不要,阿梅,不要啊!”
在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喊声中,阿梅的身体冰冷。
她带着笑容离开。
月华轻飘飘地,一下子就被推倒,手中断剑滑落掉在雪地之中。
“阿梅,不怕不怕。”段郎又笑又哭,温热的泪水顺着面颊,一滴一滴落在她眉心,“不要怕,”他看向那把掉在地上的剑刃,喃喃自语着:“我来陪你了。”
坐在屋顶的霜华躲在斗篷里,静静地看着这出闹剧。
她的目光落在月华身上。
不由地想起那个梦。
她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她与扶颜一同捉迷藏,她问,为何他们与你长的一样。
扶颜笑而不语。
“我们还会再见的。”
再见吗?
眸子里的光亮渐渐暗淡。
“哈——哈——”月华大口喘着粗气,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一切。
这与他想的不同,明明是去除邪祟。
可为何那男人临死前那样怨恨那样坦然,难道不是在救他吗?
邪物只得依靠人阳气过活,难道不是在救他吗?
“是,你是救他,可他早知道他娘子真面目。”霜华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华。
月华一愣。
“月华,这样不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女人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他站起身,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忽地她从袖中抽出一枝红梅,捻着红梅指着月华道:“不必惊叹,我们还会再见。”
“难不成你是——”
月华从梦中惊醒,移开遮盖在面部的斗笠,叹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不行的。
听耳畔市井之音,或许躲在这里才能将痛苦降为最低。
这样浑噩的日子过了有段时间,本是大好儿郎的月华也被这层层叠叠的胡须盖住容貌。
“姐姐你尝尝看,真的很好吃!”
“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哎呀!”
月华没看清来路,撞到了位姑娘,他弓着身子连连道歉。
是月华啊。
霜华说了句无妨,但看着他沧桑的背影,说到底心有不忍。
“若你真心忏悔,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月华猛地回头,他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明白了。
“多谢。”
只在今朝谢姑娘,来日再见。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题外话------
1、扶颜家族业务不止干掉女主一条线,还有商贾、权斗等多条线,这篇文主要讲述主线路干掉女主+去除邪祟
2、小红梅就是花,毫无杀伤力,做的最多的只能隐藏,但若是被专门驱妖师发现,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