榑深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不喜，可以到达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排斥和厌恶。
相比较之下，他也才明白过来，原来姒笙真的不喜一个人，就不会给这对方一丝一毫的接触可能。
就比如，眼前的叶姝。
即使女孩眉眼弯弯，表达着她最大的和善，却依旧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半分眼神。
她又问了一遍：“请问，可以吗？”
视线不着痕迹的在里面的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身上掠过，叶姝看着坐在外面的男生，“这位男同学？”
此言一出，教室内一片哗然。
人们转身低语：
【什么呀，我还以为她是奔着榑深去的呢！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冲着姒笙去的？】
【我去，这一来就要和人坐一起，难不成之前认识？】
【可我印象里南城叶家和咱们京都褚家也没有什么交集呀？那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吧！】
【不对不对，我看这样子两人明显不认识，可能是叶大小姐一来，就对姒笙有好感吧，你们要知道，那可是姒笙，男女通吃的姒笙！】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性别之恋已经没有以前社会那般排斥，许多人秉持着以爱为先，在爱面前，性别并不是限制两个人的枷锁。
于是就有大多人，对自己的感情不再克制，喜欢，便就是喜欢。
而姒笙，是这一众学府里，迷妹基数最多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孩子。
这些传闻在各个校间都有所谈论，就像一中里那个出了名爱学习的校霸榑深一样。
因为是课间，耳边的议论便隐约的落入耳中，大抵能听见人们在谈论着什么的榑深仰着下巴，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皮很慢的眨了一下。
“抱歉，不可以。”
叶姝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他如此快而坚定的拒绝，因为在印象里，周围的很多人，都会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但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次自己的提议或许别人并不想答应，那不是别人的错。
叶姝还是努力的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位置，如果可以的话，你有什么条件提一下我能做到的，都会帮你作为报答。”
这次，榑深收了视线，轻轻转过脸去，目光落在里头已经狠狠压下帽檐挡住自己，蜷头侧脸埋进臂弯里去的人身上。
他摇了摇脑袋：“真的很抱歉，我想和我的朋友，坐在一起。”
我的朋友……
叶姝的眼底轻轻的闪了一下，掠过一道细微的变化来。
别人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强要下去，就该是她的不对了。
“那好吧，打扰了。”也是是个懂得退步的人，对很对无法达到自己要求的事情，她并不执着。
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坐到了榑深身后的一排去。
落座过后，她偏头瞧了眼窗角，屁股又抬起，挪着脚，进了靠墙的位置。
她抬眼看着前面人几乎埋没殆尽的脑袋，落在那人低卷在后脑勺下的乌色发团，眼角弯了弯。
叶姝刚站上讲台的时候，随意抬眼在室内落了一番。
因为自己的迟到，打断了别人有序的自我介绍，于是老师叫她上去，让她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再下去。
在来之前，父亲母亲就在学校里打过招呼，她的身体不好，所以老师对她早就有了印象。
于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班主任，她总要呼吁大家一声，要好好照顾着班级里这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叶姝想，老师也说得没错，她的确是特殊的。
特殊的身体状况，让人一眼望去就不敢与之结交的脆弱病气。
陌生的环境里，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她的那一双双眼睛里，便又多了令人熟悉的同情和怜惜。
在这里，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盖在黑色的帽檐下，仿若蒙上了一层迷雾，可里头的深邃幽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都依旧能不自觉的陷进里面的寒凉中去。
像死水一样的汪潭里面，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波纹荡漾起来。
一圈又一圈。
叶姝忽然感觉心脏骤缩了一下，发过一阵从来没感受到过的战栗。
在那人的视线下，她的灵魂竟好像被灼烧了一般，滚烫无比。
那是一种莫名的吸引。
冥冥之中的吸引，像是在枯燥乏味的人生里，突起的那片波澜。
她对她，很感兴趣。
或者说，对那双眼睛，很感兴趣。
上课的时候，叶姝压制住了自己想坐过去的欲望。
铃声响起，她便迫不及待的朝她旁边的男生发起了换座邀请，可惜的是，那个男生并不同意。
令人失望的是，原来他们认识。
那天，学院里便传出了一个离谱的三角恋，也是京大论坛上，最经久不衰的一条帖子。
标题：病美人与学霸大佬的情敌之路是这样开始的。
然后下面配的，便是这一日在心理学院的某个教室里上演的‘座位争夺’插曲。
也是由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在私下不断的讨论着那朵厌世的高岭之花，究竟最后是醉在病美人的温柔乡里，还是学霸大佬的偏爱溺宠里。
可谓是京大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先是瞧着叶姝求座不成，再看着那处在局面中心却始终没甩过旁边人烟子的人，忽然在叶姝落座在她身后之后抬了首，起了身。
在响着上课铃的时候，毫不畏惧的踏出了教室。
靠墙的座位里，叶姝目送着人消失在门处，瞳孔轻闪，放在桌上的指微微蜷了蜷。
怎么办，这位同学，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抿唇，垂眼在想，浅浅溢了丝黯然。
难道，是因为她看上去，太过晦气吗？
是的吧，总带着病气的人，怎么能叫人喜欢得起来呢……
随着她萦绕而过的气压让人们下意识噤了声，放缓了空气。
姒笙从来都是叫人下意识神识紧绷的。
尤其是，明显的带着郁气烦躁的时候。
显然，这两天的姒笙心情并不好。
褚妮瞧着外面阴沉的天，唇瓣微噏着吐了口气，感叹这天气才转好怎么就又落下来了呢？
还是说，连老天爷，也瞧见了她们阿笙的剧痛，为之哀伤着？
懒倦蜷在秋千上的人眼神娓娓漫漫，不知道落在哪里，里头是一望无际的沉。
指尖夹着的细烟雾气弥漫轻泄，不断在空中腾升，姒笙的身下的地面上，是无数的烟头。
此刻的她，连运内息将其搅灭的心情都没有。
只是任由那苦涩呛感充斥胸腔，再随着浑浊一口吐出。
“阿笙。”
褚妮的手上捏着的手机上，是论坛里的热帖。
里面的照片上，被特意放大的人，光是一个侧脸都美的叫人惊艳。
姒笙掀起眼皮看她。
嘴唇蠕动，褚妮鼻息染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沉：“我该告诉你的。”
“她们，偏巧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你的所在地，”指梢蜷紧了一些，她眼尾泛着一丝红：“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生活的，这么心安理得呢？”
这就算了，还要蹦跶到她们阿笙面前来，简直是可耻又可恨！
“总是要遇见的。”
指腹捏着的烟头已经燃到了尾处，随着姒笙唇间的浓烟溢出，它的寿命便也到了终点。
姒笙眼尾在烟雾里迷离却凉薄，她说：“世界就那么大，几率再小，也有出现的可能，你膈应什么。”
在姒笙旁边坐下来，褚妮伸手去勾她的脖子，把脑袋放在姒笙的肩上：“我们阿笙呀，可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嗤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姒笙笑骂：“你这家伙，好端的肉麻作甚。”
褚妮噘着嘴在她肩上搓了搓脑袋，“你这人真不解风情，我分明是在安慰你。”
她知道她们阿笙，其实很难过。
只是她没有心脏，这些感情，她灵魂有，身体也不会表达出来。
于是就像个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一样，成了别人眼里最冷血冷清的模样。
而那坚硬的外壳里头，是一片千疮百孔的血色。
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
“阿笙，既然遇见了，”褚妮撑起了脑袋看她：“你还会选择什么也不做吗？”
重新点了支烟，姒笙夜色里的脸上，眼底明灭幽暗。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恍然里，褚妮听见，被风扬起乌色蜷发少女，眼尾的厌都染上了没有人烟的凉。
她声音漫漫：“能够做到各自生活，互不打扰，最好。”
余生里为自己而活，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浪费自己太多的时间，与过去纠缠。
涅槃重生的那一刻，她才是真的自己。
即使，没有心，她也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妄想。
这已经足够了。
褚妮闻言，鼻子忽然一酸。
心头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个世界，对不起她们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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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有九条命，却只一颗心。人虽一条命，难知几份心。
——榑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