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比午夜时分的山林还黑。
洛远忘了自己如何到的此处，但他记得先前的自己在干些什么。
臭老头带他来到了一山脚下，并告诉他修行之路由此展开。
第一步便是在他的指引下走到这座大山的山顶。
洛远望着身旁那灰白色的大山，一想这也没啥啊。
你看这山秃得跟李铁匠的头一样，一棵树都没有，从山顶往山脚看，一览无余，一点遮蔽物都没有。
要是在这破地方走丢了，那自己这个乡野村夫不是白当了？
然而事实证明，洛远错了。
他那不屑的念头刚刚升起，这天上便下起了漫天大雪。
啊这——
洛远想起来了，这老头甚至能给星星摘下来，那么凭空弄些大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走。”无成将手中的星星拉扯成一条三米长的线，一头由自己牵着，另一头则交给了洛远。
“不论经受何种痛苦，只管往前走去。切记，握紧线头，不要放开。”
“如果放开了，会怎么样？”洛远下意识地问道，无成的话里透露着危险。
“那我就只能再多活一段时日了。”
“可你不是说你快死了吗？”
洛远很是疑惑，心想这老头说话怎么昨天一套今天一套的，昨天才说自己命不久矣，今天却说还能再活一段时日，那我的眼泪岂不白流了。
“有了传承，人才会放心死去。”无成这般说道。
“那四舍五入下来不就等于是我害了你？”
“这不一样，我能活，但是没有意义我已经活得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的名字，只知道我这一生一事无成，只知道我这一生还需要找到一个人。”无成看着洛远，他的表情很认真，在对待洛远的事上他一直很认真。
“直到，我找到了你，你便是我的活着的目的，教你修行便是我活着的意义。”
“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你死。”洛远同样认真地看着无成，如果说教自己修行是无成的目标，那么救回无成便是自己的目标，这是他为自己找的事，是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觉得人活在这世上总得干些什么，或是娶一个漂亮的老婆，又或者是打李寻一顿，总得找些事干，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找事干和名字一样重要。
洛远一直有给自己找事，一直有着明确的目标。
最早的目标是博得那位女生爱意，结果他同李寻打了一架被赶出了学堂，这个目标算是失败了，但洛远对这次败北依旧怀恨在心，念念不忘；再后来他的目标是成为养鸡大户，不过也才成功了一半，因为家里没多少鸡，他那能与母鸡对话的能力没有得到施展，所以这个目标也失败了。
再后来，洛远遇到了无成，见到了弟弟的失落，于是乎他的目标便是送弟弟进书院。
这次，他做到了，因为他的身旁有无成，一位可以将星星摘下来的绝世高手。
而无成觉得他行，那么自己便一定行，那可是绝世高手的肯定，绝世高手的眼光总不会差吧。
绝世高手觉得自己有天赋，那么自己一定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救回濒临死亡的无成。
可这又很矛盾，无成想死，但洛远想他活，于是无成便有了点想活的念头，期待着洛远能够回来救他。
“所以你才需要变强，然后回来救我。”
“在这吗？”洛远盯着远处的山头，他以为山上有无成的家，于是想要将那秃顶山的模样刻在心里，为了防止发生有本事救命却找不到路这种糗事。
对吧，这种事要真发生，那可尴尬了，就像是把本该送给王婆的鸡蛋送到了李镇长门前一样尴尬。
“不是这，是更遥远的地方。”
“那你能带我去吗，我给他记下来，预防迷路。”
“我不能去那？”
“你都能摘星星了，你还去不了那地？”
这同样矛盾奇怪，无成所展现的能力，洛远是见过的，摘星拿月，缩地成寸，这放在小书里都是大后期的神通，
“我去不了，所以我救不了我自己，但你或许可以。”
有些事，他不能说，就像是他不曾跟洛远细讲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收他为徒。
但无成相信洛远，他一直相信着这位十岁的乡村儿童，这份信任就好比他要收他为徒一样执着。
“走吧，上山。”他缓步走去，“早一步修炼，便可早一步踏上旅途。”
洛远攥着线的末端，迈开了步子。
无成说得对，只有早一步上山修炼，才能早一步出师，只有早一步出师，自己才能去世界各地寻找救治无成的方法。
可洛远往前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停下来了，他想起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对了，如果我死了，我弟弟那边会不会被退学？”
“不会。”无成摇了摇头，“你的弟弟对我来说不重要，天刀院，也不重要。”
“那什么东西重要？”
“你重要”
“等我学会了修行，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啊，我会去一个世人无法寻觅的角落，在那等着你过来救我。”这是无成十万多年来第二次笑，同样很丑，但很舒缓，像是看见了以后那美好的未来。
“那我该怎去哪找你。”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牵着由星光编制的银线，同洛远一起往山顶走去。
......
“哦，对了，我上山了，我该往前走才是，可这里是哪？”洛远在黑暗中四处摸索，他记起了一些事，但还有一些没记起来。
我跟着上了山，然后呢？
黑暗中，呼的出来一阵寒风，洛远打了一个哆嗦。
回过神，周围已被茫茫的白雪覆盖。
转过头，一条猩红的脚印延续到地的尽头。
“哦，我的脚趾被冻掉了。”
很是平静，仿佛对于他来说，冻掉脚趾并不是什么大事，充其量就今晚的饭菜减半一样难过，仅此而已。
洛远发觉自己的手中还攥着那根线，线的那头，已经延续了好远，已经到了洛远看不见的距离，但线中那温和的灵力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入自己的身体。
洛远知道自己该走了，臭老头子还在等他。
